太後坐直身道:“雲錦,將那鎖心匣取來。”

鎖心匣……袁葉離回身,隻見雲嬤嬤打開妝匣,其中寶石等物閃閃生光,卻見雲嬤嬤推開它們,開了一處暗格,最後取出一個極為精致的匣子來。那匣子的鎖處用的是一種紅色的寶石,雕刻精致是血一樣的顏色。雲嬤嬤將一根發簪與鎖心匣交給太後。

那匣子當真不大,用兩隻手就遮得住盒麵。

太後蒼白修長的手指長久的撫摸著盒子的表麵。那盒子金漆描繪,上麵的裝飾十分精美,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袁葉離不語,看著太後用發簪的開了鎖心匣的機關,隨後從其中取出一個瓶子來。那瓶子打磨得極其光滑,是極淡的綠色,像是一個小些的葫蘆,其上是紅色的蓋塞。太後歎口氣,“發現它的時候,已經晚了。”

已經晚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

“自從當日你與太妃入宮以後,哀家的身子就越發虛弱起來。但時值換季,哀家心裏牽掛的事情太多,所以一直沒有發現它。”太後說起話來,有些顛三倒四,但卻是能大約聽個明白的。她看著這瓶子,眸中神色相當平靜:“但身體卻越來越差,後來就臥床不起了。”

身體虛弱,臥床不起。

這當中的關節不算複雜,袁葉離隻是繼續聽。“後來哀家處死了一名宮人,在哪宮女的臥室裏搜出了這瓶藥。每日將它下在哀家的食物裏,慢慢人就會死了。它不是無色無味的毒藥,正好相反,因為毒性猛烈的太過,所以隻能一點點下,否則會被人察覺。”

太後輕輕摩擦這瓶子,這就是害她到如今的毒藥,可是她卻異常平靜,沒有半點憤恨。敘述著這樣的事實:“哀家發現之後,那名宮人就自盡了。據同屋人所說,她是貴妃的人。”

麗貴妃。

袁葉離心中一蕩,麗妃竟已囂張到這樣地步了麼?

“這藥……”她開口。

堂中極是明亮,麗妃一直以來,像是忘記了太後,這裏的夥食用度不曾被克扣,連夜明珠都用最好的。堂中沒有點香,隻有花香味,染得一室清幽。八寶架上擺著的物件並不多,卻有種與環境自然配合的氣質。

太後微笑:“恐怕是已經救不回來了,哀家也不過苟延殘喘而已。”

那麼平靜的語調,似乎是已經認定了自己的結局。半生輝煌,半生勞碌,卻似乎隻落下這樣一個結局。袁葉離聽見這話,心中隻覺得極為淒涼且焦急,她握住太後的手:“前朝梁神醫……”梁缺能將太後救回來麼?

太後輕輕一握她的手,就止住了袁葉離所有凝在舌尖的話語:“哀家見過梁神醫。先帝太傷他的心了……”她低著頭,仿佛在回憶什麼經年的往事。“莫要說是否找得到神醫,就算找到也太晚了。”

那語氣,仿佛是已經認定了自己的死亡。

袁葉離卻顧不得那樣多:“那宮中的禦醫呢?”

太後搖搖頭:“哀家將你找來,不是說這件事情的。”重又道:“這藥應該隻有一瓶,哀家如今就將它交給你了。沒能護著你到最後,是哀家對不起她。”

對不起她?為何會這樣講?

太後看出袁葉離眼中的不安神色,卻隻是說起這瓶毒藥。“哀家知道,入宮來是你的意思。”

袁葉離睜大眼,沒想到在她進來這皇宮的第一天,就有人看穿了她的意圖。不過也是,那樣明顯的算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她笑,有些不顧自己的形象了:“隻剩這一條路可走了。”

無論明顯與否,隻要有效就行。袁葉離此時此刻,離魚死網破隻有一線的距離。太後道:“你長得像她,卻與哀家是一樣的性子。當日哀家進宮來,也是和你一樣的想法。”

鎖心匣被關上,遞回去給雲錦。那瓶藥則交到袁葉離手中。晟王妃看著那淡色的瓶子,眼眸裏的墨黑卻越沉越深。“一樣的想法?”

太後苦笑:“既然都是活不下去的,那不若選個好些的去處。”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全是與大事無關的瑣碎事情。袁葉離出慈寧宮之時,夜風又大了起來,所有人都在等她上轎攆。那瓶子已經藏在了口袋裏,很輕,幾乎感覺不到重量。秋鳶在她身上披了深紅色的披肩,係好帶子。

“小姐,可是要回去?”

袁葉離站在原地許久沒有回答,最後才道:“好,去荷花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