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情才剛發生,她實在很難不聯想到染晴身上。秋鳶愣了半響,才道:“染晴在屋裏。”

袁葉離閉著眼,說道:“景月,你去看看她是不是還在。”

景月仍然是一聲不響的,她一直如此,也幾乎無人記得,她原來名字是叫景月的。她應是,然後出屋去看了染晴一眼。她們自然是還在,春燕見到景月來,還奇怪地問了句。然後景月回屋應道:“染晴還在,春燕也是。”

除掉幫兩人傳話說過的那些句子,這好像是景月今天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了。

袁葉離就又不應聲了。

閉著眼,捧著茶杯,腿上蓋著披肩,不動聲色。沒有侍衛進屋來問,剛剛那樣已經是冒犯,王妃不發話,那自然是先在屋外壓著。現今這形勢,誰機靈誰先倒黴。袁葉離很久才說了一句:“將那雲嬤嬤壓進屋裏來,不許侍衛離開一步。”

屋裏誰也沒反駁,出去的人是綠葉。

雲嬤嬤再次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閉著眼睛的袁葉離。隻有一個侍衛,但想來對付一個沒有武器的老人,這樣隻怕也是夠了。

老人這回終於露出了頹廢之態,手裏沒有那嚇人的匕首,就沒了半點求生的意思。袁葉離也不是為看她的表情,她也不理她這個模樣,徑直就問:“我今日,隻問你三個問題。”

一雙眼睛清淩淩,就那樣看著雲嬤嬤。

“你宮外可還有人在?”

雲嬤嬤不應聲。袁葉離就道:“你若不說,我也查得到。”她卻是沒有威脅,兩手捧著茶杯,是高高在上的姿態。雲嬤嬤抬眼,依舊什麼都沒說。很久才淡淡的說出一句話:“老奴在宮外沒有人了。”

聲調那樣絕望,說得屋裏幾個隻有十多歲的姑娘,都忍不住心顫起來。雲嬤嬤可是太後身邊的人……她就在自己麵前,沒有人能夠不想下去,自己日後會不會就是這老人這個模樣?

越想下去,心眼多的就不得不怕起來。

可是袁葉離沒有漏了半點同情的樣子,她隻是接著問她要問的問題。

“今早你在何處,都吃了些什麼?”袁葉離繼續問。

一屋子的人,繼續懵,完全聽不懂兩人的問答。可是雲嬤嬤回答道:“今早還是在慈寧宮,吃的是一個窩窩頭。”

她是唯一不需要聽懂的,隻要她回答了就好。

第三個問題:“這匕首,從何處來?”

“老奴在宮中多年,”雲嬤嬤笑,眼角些許細紋:“連一把匕首都找不到?”

袁葉離點點頭,沒有繼續問。然後就抬頭對那侍衛說:“將她放出去吧。”

這句話卻是人人都聽得懂的,屋裏人都不明白袁葉離此舉是何意。隻有景月開了門,讓侍衛和雲嬤嬤都出去。秋鳶和綠葉都是愣著的,幸而也不需要她們做什麼。然後袁葉離第二句話,是在一盞茶之後。

這時候,雲嬤嬤應當已經踏上歸途了。她說:“秋鳶,你去跟著她。”

秋鳶點頭,出門而去。袁葉離讓綠葉和景月都出去,隻留下春燕在屋中服侍。春燕倒了新茶,卻看見小姐歎了口氣。

春燕不解:“小姐?”

袁葉離道:“這回隻怕是要出事。剛剛那三個問題,你有沒有聽懂?”

春燕自然說:“不懂。”誰能聽懂?

袁葉離卻沒有就此展了歡顏。她道:“聽懂與否,都是壞事。春燕,你仔細的聽著,不過如果當真不懂,那也就算了。”她睜開眼睛,摸了摸膝上的披肩,邊緣上毛毛的,這披肩是秋鳶蓋上去的。

春燕在一旁候著。

她是個聽話懂事的丫鬟,所以從來就隻有聽的份,她自己也不甚清楚,這到底是為何。

袁葉離道:“第一個問題,問她宮外有沒有人在。倘若有了,不管是親人還是什麼都好,可以往兩個方向想。一,她出宮後,是可以回家的,她不是無家可歸的老人。二,她宮外有親人,若是有了,就容易被麗妃以此威脅拿捏著,替她做事。”

春燕一愣一愣的。

小小聲試探著問:“小姐想知道,她是不是麗妃的人?”

袁葉離點頭:“其一。不過這不打緊了,反正沒有。第二個問題呢,是問她在慈寧宮裏的處境。她那樣回答,就說明她確實是在宮裏沒什麼地位了,這點不算騙人的。最後一個問題,我也沒多想,但反正有機會,那就多問一個吧。倘若她說了這匕首是從何處來,那麼她先前說的那些話,就不可信了。”

春燕依舊有點懵懂:“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