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立刻拉回來:“可是王妃依舊能在其中糾纏,而且如今入了宮來,奴婢也不見王妃要敗在麗妃手下的意思。”
其實這姑娘是真的拎不清,她自覺說的是實話。“那麼奴婢可以賭一賭,王妃有這個能耐,肯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細節,隻有這樣的謹慎,加上能觀人心熹微之處,才能真的達到如此效果。”
袁葉離麵上無半點波瀾,仿佛聽不見染晴說的話。染晴繼續作:“奴婢平日裝成的那個模樣,就算平庸,至少算不上異常,更不會無緣無故,就這樣冒犯王妃。所以奴婢猜測,王妃此時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就算不懷疑奴婢是旁人派來的人,少不得也要問上一問的。”
她低垂著眼,依舊守著宮中的禮節,沒有直視王妃。
可是守不守禮節,似乎不那麼重要了,因為染晴已經犯了宮中最大的忌諱。上位者,最忌諱的是,你猜到了他心裏的一切。若是說了出來,那除了死,就沒有旁的下場。說得好聽點,染晴是不惜命,說得難聽了,不過就是拎不清。袁葉離容得下自己的那三個丫鬟,還是因為她們都不曾犯過忌諱,而染晴卻反其道而行之。
“你是如何知道的?”
“宮中耳濡目染。”
染晴冷冷地,好像隻將袁葉離當成一張工筆畫,沒覺得她是能殺了自己的王妃。袁葉離這才緩過一口氣,“你可知道,如今宮內宮外,是個什麼情況。”
“不會有什麼事的,”染晴果斷地說了半句話,然後才好像剛剛發現自己說得太過頭,住了嘴:“王妃想要奴婢做什麼,奴婢自然是會做的。”
這就比較像句人話了。
袁葉離卻沉靜道:“如果做到了……你想要什麼?”
很直白,但卻蠻符合染晴表現出來的準則。染晴此時卻道:“就算奴婢做到了,隻怕也沒有那個命應了。”
袁葉離沒有笑,畢竟她不是麗妃那樣的笑麵人,整天笑得臉都僵了,她是實事求是的。染晴看起來像是已經不求活命了,甚至於也不是很擔心身邊親人的安危。晟王妃忽然問道:“你是哪裏人?”
染晴仿佛早已習慣,隻是冷然道:“京城出身,家中從商。”
最賤的商家女,嫁出去時唯一的賣點就是家裏的錢財。從一開始就被人瞧不起。袁葉離歎口氣:“你很像我見到過的一個人。”
傅樂。
可染晴並沒有問那是誰。
染晴道:“如果奴婢沒有猜錯,王妃一直在等。甚至於說,倘若沒有雲嬤嬤,恐怕也會有雨嬤嬤,風嬤嬤吧。”她說的話算不上錯,這宮中風風雨雨,麗妃若要對付袁葉離,必然不止這麼一招。
袁葉離甚至沒有開口,染晴已經說完了袁葉離此番的意思。
袁葉離道:“那在你看來,本王妃接下來會如何做?”
染晴卻是皺眉。
人思考起來,往往就會沉醉,注意不到自己言行舉止,與眼前一切。
“奴婢……不知道。”最終她說。
這終究隻是個自大一點的宮女,若是不曾經曆過,不身在局中,永遠不會知曉,他們如何應對,以及下一刻會做的事。若染晴真能猜出來,這姑娘不是妖了,就是當真可疑了。
所以她不知道,是理所當然。
這件事沐雨做不了,而染晴卻很適合。袁葉離隻是說了一句:“你不怕本王妃害了你的兄長,或者將你送到麗妃手裏?”染晴剛剛並沒有說蕭寒的名字,可誰也不會傻得以為她不說,袁葉離就查不出來。
這是最開始就問過的內容,袁葉離卻忍不住再問一遍。染晴道:“奴婢自然是怕的。”
袁葉離沉默,氣氛一下子僵住,真正是鴉雀無聲。
麵對這個宮女,袁葉離不知為何有點惜才的感覺,但又蓋氣不過她完全冒犯了自己。這種人是不能放在身邊的,指不定哪天她就將你的身世行事統統猜了個底,好在染晴手中無權,倘若當真有了權,站在秋鳶白鷺的位置上,鬧出禍來不過是遲早的事。
可染晴又有那麼點不一樣。
染晴不是主動湊上來的,她完全可以將那封信毀了。她不毀,必然是有自己的理由。而袁葉離這一回找她來,也確實是要她做事……這件事,染晴最適合。隻不過她一人倒轉了整個局勢,讓袁葉離成了那個被猜測的人。
於是袁葉離道:“倘若你做成了這件事,本王妃就不殺你,如何?”
屋外的樹,已然是枯枝。風吹過,抖落一地的殘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