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有個詞,叫作投名狀。
染晴抬眼,唇畔冷漠不帶一絲溫度:“王妃不懷疑奴婢,其實已將信裏的內容泄露給旁人知曉?”
袁葉離失笑,撫摸著座椅的把手,不急不緩:“那是你以為本王妃會擔心的,可實際上,未必如此。”
這話說的太婉轉,實際上的意思是,但染晴卻聽懂了。這句話的意思是,袁葉離不擔心她拆了信,因為某些她不知道的理由。於是染晴沒有繼續問,最後屋中落下一句:“奴婢願意。”
在這句話之前,屋內氛圍都冷漠得讓人幾乎窒息。袁葉離和染晴的對答,仿佛不關乎感情,甚至於隻是兩個人在就著己方所有的籌碼在談判,雖然實際上,染晴不過是個宮女,若是尋常情況下,袁葉離絕對占著優勢,少不得要打壓那辦事的宮女一方,才能讓她死心塌地的為自己做事。
可是沒有。
這封信以這樣方式傳進來,就注定傳信的不會是個庸才。若是庸才,隻怕會以為隻要信到了自己手裏,直接交給王妃就好,完全不顧這小小凝香堂內,太多的不可知。所以今日的談話,注定不會是麵對雲嬤嬤那樣的,單純的打壓。
下毒,陷害,死亡,而雲嬤嬤投靠,然後她被殺。
細線編織成的繩,打了一個結。
誰在織網?
雲嬤嬤的死,在宮中本不是多大的事情。可架不住水井鬧鬼的傳聞,當真在宮內傳開了。如果傳開,那或許還真算不上什麼。皇宮多大?尋常人不清楚,宮內人還不清楚嗎?那個偏遠的水井,平常根本不會有人經過,如果傳言說隻有接近水井的人,才會受害,那這事恐怕傳不了那樣遠。
真正讓這些宮人心驚膽戰的是,這個傳聞說,雲嬤嬤喚醒了過去長樂宮害死的所有宮人,所以不止是水井,還有旁的地方。
一旦心中起了懷疑,恐懼就如同一顆種子在心中紮根,如影隨形。甚至,不需要多少人力控製。終於這傳言越傳越盛,傳到了麗妃耳中。貴妃娘娘隻是遞過去一聲嘲諷的輕笑:“你們此話當真?”
麗妃雖然免不了怕,可已經捂黑了良心的人,也不會真的懼怕鬼魂。至多就是覺得,活著時雲嬤嬤掀不起大風浪,死後自然也害不了她半分。
但長樂宮中,隻有一個麗妃。而宮人,是她的無數倍。單看一旁的春枝就知道了,她說話時音節幾乎是抖出來的:“可是娘娘……”春枝素來得寵,此時出來講話的就是她。
麗妃麵上表情嚴肅起來:“沒有可是。”冷眼掃過去,大片宮人瑟瑟發抖:“你們若是還想在長樂宮中當差,就莫要再提這件事。”
如今留在長樂宮中的,除了錦心那樣背棄主子投靠麗妃的人,還有不少是身不由己,還有已經麻木的。宮中找不出來幾個討人嫌的染晴,大多數人,依舊覺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們做著他們的分內事,反正往後就算是換了主子,總還是能保住一條命在。
而且大多數宮人,雖然明顯的察覺到宮中的氣氛變了,可是有運氣知道前朝同樣亂了的不多。就算知道,後宮當差的那些人,慣常見著內事,眼界就不那樣開闊。沒有人會沒事想著站隊,長樂宮裏的人雖然怕麗妃,可貪生怕死的多,在他們的想象中,留下來比逃走還安全。
他們不是前朝的大臣,那些逃走的人多半眼光短淺又壓力太大,他們在前朝,直麵著這樣的君皇,而且見到的事和人,遠遠超過後宮的奴仆。他們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不能這樣比較。
宮人們不語,看著麗妃這個模樣,一整片都跪下了。
又一個不怕死的出聲:“春枝姐姐她……”
麗妃不是袁葉離,沒有耐性往下聽。她打斷跪行出來的那人:“你倒是說說,她怎麼了?”
立刻那宮女嚇得不敢出聲,跪在地上的雙腿不自覺開始打抖:“沒……奴婢……”
麗妃起身,往內屋而去。“別再用這些無謂的小事,來煩著本宮。”留下一個背影給眾人,春枝戰戰兢兢的跟了進去。回到內室,麗妃坐下,看到春枝如同適才那樣,在她麵前跪下。
此時此刻的春枝,麵色雖是蒼白的,可猶自堅忍地道:“娘娘,有人來見。”
春枝能站在這裏,並不是全然靠奴顏婢膝。她最起碼,能分得清好歹,知道不是什麼人,都能見娘娘。而如果能讓她如此莊重地說話,那必不會是小事。於是麗妃望著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