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放下手中盤,抬眼望了袁葉離一眼。那瞬間袁葉離幾乎以為,自己見過這個侍衛。他的眼神太複雜,複雜得像是認識她。可是他沒有留下,她也沒有出聲。而袁葉離看著那盤子,卻看到隻有一個冷硬的包子,一碗混雜了菜葉的粥。
就在電光火石間,袁葉離意識到,那可能就是染晴在天牢當差的哥哥,蕭寒。他們看起來算不上像,但那一雙望向人的眼睛,幾乎是一模一樣的。看著包子,袁葉離咬開它,知道這已經是天牢裏,難得的完好吃食了。
勉強吃完一個包子,她縮在監牢一角。並沒有人來收回托盤和餐具,看樣子要等下一餐,才會有人來。稻草不能保暖,袁葉離就裹著自己身上的衣裳,如今的天氣,要凍死人並不是開玩笑的,而且天牢裏,不一定會有棉被。
剛剛來的那個人,是染晴的兄長?
袁葉離看著托盤,暗自盤算起來。如果那真的是蕭寒,那麼要往外溝通,就容易得多了。當然,前提是,他真的是染晴的兄長,而且不是旁人的眼線。她對染晴的了解不多,唯一一件與兄長有關的,是那個錦囊。
染晴拿去長樂宮邀寵的那枚耳環,自然是袁葉離給她的。當初沐雨給了她,這枚耳環是相當珍貴的東西,與麗妃相關的首飾,而且不是項鏈、戒指、手環、項圈、發簪、步搖,而是有一雙,兩隻一模一樣的。這樣就省了偽造的功夫。
當染晴將錦囊拿出來,裝了那一枚耳環的同時,袁葉離就問了一句。
如果他是蕭寒,那麼他一定知道,那錦囊是什麼模樣的!
袁葉離登時興奮起來——但很快一盤冷水澆滅了她的熱情。如果麗妃抓住了染晴……不,染晴看的夠透,多半不會背叛。隻要眼神足夠清明,那就能看出麗妃已是強弓之末了。
她必須依靠自己的能力,逃離這座牢獄。
如此過了一夜,夜晚冷得讓袁葉離想起前生,華佳琪將她關進柴房,幾乎活活凍死才將人弄出來的過往。她被關在角落,天牢裏並不像人所想的那麼小,大得她甚至看不見任何人。心裏的那根弦繃得太緊,袁葉離完全睡不著。半夢半醒之間,才發現天已大亮。
早膳卻沒有按既定的時辰送來。
樁樁件件都隻說明了一件事:這裏,是天牢。
不是冷宮,不是凝香堂,而是隻有權貴才能關進來的天牢。能冠以天之一字,卻不見得比其他地方更好過。袁葉離這次看到,來送飯的人居然還是蕭寒,而且這一次,他裝成一副無事的樣子,在這座監獄的角落裏,他的一舉一動都顯得尤其謹慎。
而這樣的謹慎,足以讓袁葉離下一次賭注,賭他已經知道自己是誰。
這一次見麵,兩人都沒有言語,隻是蕭寒擺下托盤時,清炒白菜下夾雜了東西。袁葉離小心翼翼地拿出來,才發現那是一張巧手折疊起來的紙條,小到其他人根本無法想象的地步。
紙條。
她心裏一緊,立刻張開它。
這張紙條簡短的嚇人,但寄信者成功寫出了自己想表達的信息。寄信來的人是染晴,她是商家女,字是在宮裏學的,寫得很糟糕,而且完全說不上筆法之類的東西。她簡短地表達了自己的身份,並說可以信任蕭寒。
如今在天牢,袁葉離沒有紙筆,但如今傳信進來的人隻能是蕭寒,倘若不信任,那麼連送信都不必了。袁葉離看了那道菜一眼。清炒白菜,宮裏的人幹脆連調味都不下了,白菜的汁水卻濃的過了頭。如果是禦膳房的人做的手腳,隻怕這會兒連字都看不清了。
所以這字條,是剛剛才放下去的。送膳食的人分散,肯定沒有指明那是誰的菜,所以袁葉離認為,肯定是蕭寒放進來的。而侍衛將事情說出去的例子……袁葉離並不覺得,對方會不那麼小心謹慎。
但是袁葉離依舊懸著一顆心,等到蕭寒下次來時,隻問了他一個問題:
“每天來的都是你?”她問。
姓名之事,男子不如女子一樣忌諱,是無法用這個來分辨他是不是染晴的哥哥。而倘若這當中做了手腳,那麼旁的問題也問不得了。那麼她唯一能問的問題就是關於天牢本身的,假如他心裏有鬼,那麼這個時候,一定會露出慌張神色。
這是袁葉離唯一能想到的問題。
卻聽見蕭寒道:“不,事有湊巧。”他抓了抓頭發,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那雙眼睛和染晴很像——至少,袁葉離從來不曾找到過第三個人,還有這麼一雙奇怪的眼睛,一邊是單眼皮,一邊卻是雙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