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女子清透的嗓音響徹整個書房,若她能看到這宮中局勢,隻怕會詫異不已。每當宮變,消息傳得最快的都是那些宮人,人人隻想往宮外逃,生怕留在這四麵牆內,會被治了罪去。可是袁葉離立刻下令封住各個宮門,將衛越辰與麗妃送入天牢。
麵對眼前那麼多衝上來問責之人,她一一給出了應有的建議,甚至隻花了一個時辰,就讓整個皇宮重歸整然有序之態。袁葉離坐在座位上,沒有露出半點懈怠的樣子。她知道她不能慌,若是慌張,就會有人往外逃。
她要的從來不是這宮裏能夠全部聽她號令,那是絕無可能之事,袁葉離的要求,隻不過是將消息封鎖在宮中,讓他們不至於鬧起來。等到副將再次來到她麵前時,一切就已塵埃落定。六宮散盡,能夠真正鬧起來的宮苑都已經被控製住,而各處城門封鎖處,已經將一應企圖逃逸的宮人看管起來——所有事情,就像是被收複的一個個城池:先是大軍壓境,再是安民告示。
舉起這樣一把大旗,最擔心的,無非是皇親貴戚,以及文武百官。文武百官縱然一夜之間得了消息,卻也沒有這樣快入宮,而更讓人慶幸的是,衛家如今並無皇子留在京中,即使原來有之,在衛越辰的一番折騰以後,也早就躲得遠遠,生怕這京城裏,害死的是自己。
副將對她行禮,報告完這一應事後道:“微臣陳越,見過晟王妃。”
他們行的禮都不大合乎體製,然兵將麵見王妃,又不是事先約定過的稱呼與禮儀,袁葉離也就沒有太放在心上。她坐在原地:“大軍何時會到?”
剛剛那一句話,不過就是講清楚情況,給一個預示而已。這樣比較能馬上震懾住人群,她站在那裏也就是想了這麼多。可是等完先頭部隊,還有更多,至少衛晟雲還沒有到。
即使說到這件事,袁葉離依舊沒有歡容,陳越內心認可這位處變不驚的王妃,但也僅僅如此而已。有些東西在他們看來,是理所當然的。
陳越沉聲道:“煙花作為信號,多少次就是多少個時辰。看摸樣,大軍三個時辰能到,不能更多了。”其實他含著沒說的那句話是,如果是晟王,隻怕兩個時辰就可以了。
果然不出陳越所料,待兩個時辰過後,衛越辰和麗妃都已經醒來,各宮終於得悉了這些情勢以後,大軍到了。宮門開時。順遂至極,隻差沒有歡呼聲。袁葉離應付各方疑問,還必須壓住場麵,生生耗了這樣久,卻在看見那人進門來時一刻清醒過來。
他從遠處向她走來,身穿全套盔甲,神采不算飛揚卻依舊鍾靈毓秀,身後是行軍,兩側雙刃戟作為儀仗,而她站在金碧輝煌的天闕宮中,一切代表的是無上榮華,這世間人人都想追尋到的名利頂端。
兩人離得太遠,都還沒能看清對方的臉。天色漆黑至極,但誰都知道這是黎明前注定的黑暗。袁葉離張了張嘴,可是她發現自己笑不出來。然後很快看見,衛晟雲似乎也是那樣。
他們都走了很遠的路了,走得身心俱疲遍體鱗傷,幾乎在相遇前倒下。也許他是知道的。心還在隱隱作痛,為了曾經死去過的人,和剛剛失去的,這世間最珍貴之物。
可是他們都知道那個人一定能活下來。
隻要她還在等,他就願意繼續走,走完最後的一步。也許也是苦的,可是衛晟雲不明為何有人不會自己走完所有的路,他覺得他所需要的,就是知道她還在等,於是他就能堅守著自己的信仰,即使曾經拋下所有榮光,被貶入地底塵埃,見不著明日青天上高懸的紅日,但知道手裏還有能抓得住的光。
如果堅信能夠回到這裏,那麼以後再次回想起來時,連最初的離別都顯得那麼甜美。
當衛晟雲站在她身旁時,沒有深切的相擁與熱情,甚至好像不需要對視,隻是袁葉離輕輕的一句:“你回來了。”
連多餘的柔情都像是負累,一個對視,然後位置就讓給了衛晟雲。她直接繞入內室,然後不出意外地看到沐雨在等。這年紀不算大的宮女,如今雖然成熟了許多,但一副猶猶豫豫的模樣,放在旁人眼裏就跟透明似的。
袁葉離連笑都沒有力氣了,可這裏也無人需要她笑。冷冰冰就是一句:“如何了?”
沐雨苦笑:“娘娘她……在奴婢進去時,已經斷氣了。”抬起頭來:“王妃待要如何?”
即使早就知道華佳怡不可能活下來,可是內心轉過了千般念想,這時一個結果壓下來,還是忍不住悲涼。袁葉離掩住眼睛,華佳怡是異國公主,她的家不在這裏,於是她啞聲道:“我要去內務府一趟,染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