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

袁葉離的運氣,其實已經算很好了。審問刑犯這種事情,其實一般都不會太兒戲,如果不是留下了後手,她甚至不會知道衛陵川也在同時被審問。每個將軍處理俘虜的手法都不同,尤其是他們這樣的特例。

而正因為是特例,所以看守就特別的嚴格。袁葉離的帳篷外有人看守,盡管人並不太多,但監視和控製已經足夠了。除了能夠讓袁葉離在帳篷內自由活動,而且見人以外,幾乎沒有多的事情可以做。本來衛陵川也挺自由的,但是袁葉離相信他現在的情況也不會太好,眼蒙黑布被人綁上車,難道是什麼好的征兆?

但這樣的情況,根本不足以讓她做到更多的事情。即使她很清楚,這件事非做不可。

袁葉離每日見到的人,基本都是些軍隊裏的雜魚。雖然有了南宮宇的麵子,她可以將人找來問問情況……但顯然,宏國就是宏國。她的身份,如今已經傳得人盡皆知,甚至不是‘齊國的俘虜’,而是‘引人唾棄的叛徒’。

他們回答的問題,少之又少,甚至詞不達意,連聊天都不願意和她聊。實情如此,但袁葉離還是一個個耐著性子,從蛛絲馬跡中套取一些可靠的資訊,畢竟,即使那些人看不慣她,卻也懼怕著她這個王妃,所謂的上流階級。活在底層的人,即使見識寬廣,可也寬廣的有限。何況她是一個個的見,而不是要同時麵對一群人。

這次審訊結束,袁葉離看了那個負責記錄的人一眼。

人心都是會變的,見她說的話確實符合實情,南宮宇漸漸就不來了——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將軍每日都很忙,沒有人會看重這些間諜。於是她道:“不知道我有沒有榮幸見到將軍?”

那人看她一眼,眸裏閃著冷光。不冷不熱地拋下一句:“將軍很忙。”想了想又道:“如果將軍有空,下屬會告訴他。”

這樣已經是最大的權利了,而且袁葉離是特例。平常的一個俘虜,根本見不到將軍。袁葉離歎口氣,然後聽見:“你這次要見誰?”

每回答一個問題,就可以見一個人。這件事的可操控性基本全在南宮宇手裏,不過袁葉離也能觸摸到那些界限。她道:“你。”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聽得小夥子有些發愣。這似乎是個文書,但軍營裏的職業,袁葉離也不是很記得全。這就是她說自己不可能會打仗的原因之一。他走過來,捧著手劄在袁葉離麵前坐下。

他道:“你想問什麼?”

袁葉離很安靜:“你的筆從何處來?”

她的問題很簡單,但陸與還是懷疑了。他和南宮宇一樣,聽過袁葉離所有的問題,所有見的人。南宮將軍一開始還挺費心,注意著每一個出帳篷的人,但都沒有結果。最後將軍隻是說了一句:“不管她了,一個女子還能翻出天去?”

然後在意這些的人,就隻剩下了一個陸與。他本來不怎麼好奇,就算有那麼點好奇心,也早就被掐死在了活計上。可是眼前的女子問的問題都那麼奇怪,他真的想知道她問這些問題,到底有什麼用。

想不出來。

眼前人早就窮途末路了,被自己的仇家送到邊境(將軍露的口風),而且即使回國,也不保證清白,恐怕還要麵對責問,更莫要提戰敗的下場。如果說想勾搭上將軍,然後在宏國謀求生路,那倒是可能的,畢竟大多數軍妓都這麼想。

這是陸與的假設。

但如果是這樣,這個女子又顯得有些不對勁。因為正常人,總是會絕望,焦躁不安,至少是顯得脾氣暴躁。沒有人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控製得滴水不漏。算了,陸與想,可能上等人都是這個樣子的,畢竟,她是晟王妃啊。

想了這麼些,陸與心頭有了計劃。

他將那支筆放下,推到袁葉離麵前。“筆是狼毫,從家裏帶過來,筆筒是自己弄的。”

袁葉離不動聲色:“你還會造筆?”

陸與心中了然,每次這位王妃都是如此,一個一個問題問下去,最終所有人都說了不止一句話,而南宮將軍並沒有阻止。他也能隱約猜出,南宮將軍是想從她口裏才掏些話出來,時不時還會插嘴。但又似乎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他點頭,沒有否認。

袁葉離笑笑:“那狼毫是怎麼來的?”

陸與沉默。良久才道:“王妃,宏國的偏僻地方,隻怕說了,王妃也不知道。”

袁葉離不卑不亢:“你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