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與覺得這位王妃頗為難纏,一個簡單問題,還要這樣糾纏,難免顯得多餘。這樣一想,就將口說了出來。“王妃若是要問些什麼。陸與並不是猜不出來,倘若隻是這樣一支筆,還要懷疑試探,豈不多餘?”

他性子痛快,卻也沒有騙人的習慣,聽得這話,袁葉離反而笑了。笑得很美,但不是陸與喜歡的那種美。他喜歡的向來不是那種大美人,而是乖乖巧巧的小家碧玉,並不太樂見這樣聰慧的女子。轉念一想,覺得今日除了自己無人在側,莫非她是想使詐不成?

但很快,這個念頭被陸與壓了下去,因為袁葉離如今,已經沒有任何花招可耍了。然後他聽見她道:“懷疑,嗬,若非麵對可疑之人,又何必懷疑?”

袁葉離這話毫無邏輯,且沒有根據,落在陸與耳中就是一驚。他到底是能跟著將軍的人,依舊能勉強撐著一笑,自信張揚:“王妃認為陸與可疑?”

“並不是我認為,本就如此。”袁葉離徐徐往下說,她的背後已滲透了冷汗,但誰也不知為何情況會發展到如今地步,但她隻能盡力自救。“這支筆……難得。的確可能是你自己帶來的,前提是你不是待在南宮將軍身邊的人。”

最初的謊言,陸與卻麵無表情,一動不動。不是心虛,看起來當真毫無破綻,甚至表情也不會顯得過於僵硬。就如同袁葉離說的,他畢竟是呆在南宮將軍身邊的人。袁葉離並不為所動,有些話不看對方的反應,也必然能猜測出來。

她道:“它是南宮將軍送給你的,而且軍中所有的,一定不多。”

很簡單的一句話,就直接下了定論。

有些人並不是會繞彎,而是情況之下,不得不繞彎,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袁葉離沒有繼續往下說,眼看著陸與的視線挪向了那支筆,盡管努力克製。袁葉離自然不會告訴他,有些話能說,有些話卻是不能說的。

袁葉離道:“你想知道?”

陸與終於認認真真地打量眼前人,每個男人都是差不多的,何況這不過是他的工作之一。對於工作上的事情,陸與自然不可能投放什麼感情。但是他一直站在旁邊,記錄了許多摸不著究竟的問題,終究還是疑惑了。

卻是不哼聲,即使想知道,他依舊不會直接問。袁葉離沒有湊前,態度看起來無比正常,仿佛不過是在聊一些無所謂的事情。

她說:“不想知道,那也無妨。你是宏國人,討厭我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說話直白的程度,讓旁邊的南淮都捏了一把汗。

南淮不是沒有見過,這些宏國兵士。在南淮眼中,男人似乎是一個非常遙遠又陌生的名詞,而她第一次看見這些人,就是在進軍營的時候,南淮不知道這些人在其他地方是什麼樣,但對一個閨中女子而言,她根本就沒能將他們當成和自己同類型的人。

所以她從來不知道,為什麼王妃能和人談笑風生,而且看起來絲毫不懼怕他們。她沒有上過男人的床,但來到這裏,她深知有沒有上過都無所謂了,即使她回到京城,那些人恐怕還是會汙蔑她,汙蔑她一個家族裏根本不受寵的小姐,又何妨呢?

直到在被人拖去軍營之前一晚,幾個女子還在和她說,不如去送死的好。她諾諾應是,然後一個仆婦進門來。那仆婦態度囂張,一張幹巴巴的臉,大部分小女孩都不敢理會她,生怕力氣一大,就掐死自己。

隻有她,聽見那個仆婦說要帶一個人走,她立刻就撲了上去。跪在那仆婦麵前磕頭,叫她讓自己去。其他人一臉冰冷地看著她,有些可能是漠然,有些人仿佛根本不理解她為何要去送死。可她看得出來,這恐怕是唯一的生機了。

以前,都是幾個幾個人的喊過去,這次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小姑娘性子單純,又被迫得將近崩潰,一旦抓住了這麼一絲希望,就拚命掙紮,再也不肯鬆手。結果,她一生人中唯一一次的賭,就這麼賭贏了。幾日之後,南淮看見那些當時聚在一起的姑娘們,如果不是死了,就是跟了別的人。

她們當中,沒有一個是自殺的。

南淮暗暗笑一聲,轉身離開了。就在此同時,她看著太子進了那個帳篷。這就是她的全部,這個女孩子,從來不曾想象,原來這世上有些人,一直都在賭。她側過臉,卻恍然聽見了一句話。

陸與道:“那倘若成了,王妃待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