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他們走得太慢。白鷺毫無自己已經被數落得很慘的覺悟,在尋覓餐館半天後,正式迷路了。偏僻的小鎮總建在山穀下,他們走進山穀後,就因為森林迷失了方向,而且找不到一戶人家。
這在偏遠小鎮是常有的,連白術都毫無應付的辦法。這樣偏遠的小鎮,更不會有人用心去畫地圖,如果沒有認識的人引路,他們很可能會死在山穀裏。但白鷺和白術都沒有被嚇到,因為這是常有的事情。
白術常年在這種小鎮遊蕩,但這次他也沒撤了。因為他慣常的手段是,靠太陽判斷時辰與方向,而現在烏雲蓋頂,甚至見不到日光。白鷺的法子更離譜,憑借本能。順著白鷺的本能,她們發現了一隊逃兵。
逃兵。
他們不是穿著正規齊國和宏國的衣飾,一眼就看得出是地方養著的私兵。白鷺靠近,發現他們同樣死了。向往常那樣,白鷺擔了在死人身上搶劫的行當,而白術居然對那些士兵起了興趣。他打開藥箱,掀開布包,選了一根銀針。
白鷺不懂醫術,但她也知道沒有大夫會對死人針灸。
白術很快做完他的事,直接下了定論:“是毒。”
擔任聽眾的白鷺,隻聽懂了一件事:“有人對這群士兵下毒?”
而出乎意料的是,白術肯定了白鷺的說法。他道:“應該是下在水裏的,如果我沒猜錯。”然後他站起來,幫白鷺分擔了一半的收獲。“這些東西不要用,”接著白術順手將一件衣服撈了起來。
表情半點不驚訝,仿佛他已經習慣了白鷺的行徑。
他沒有說出來的是,恐怕已經內亂得厲害了。這之前有無人去向軍隊報信,白術不確定,但他傾向的猜測是,沒有。民眾對軍隊是恐懼多於敬畏,而且他們離前線太遠。至於來自鄉鎮的求救……白術不認為,除了自己和白鷺,誰會有這些出格的想法。
白術想漏了一層,那就是衛晟雲有自己的信息來源。於是他將應該能作為證據的物件,都留在了身上。
“對了……內亂?”白鷺忽然問道,像是此時才回過神來。
白術見得太多,已經見怪不怪。“我聽旁人說過,地方內亂,不如前線那麼恐怖,但是陰招很多。”他垂著眼:“沒有人會針對一隊士兵,而且普通人弄不到毒。”
白鷺完全不理解:“弄不到?”
白術解釋:“我是學醫的,你自然不覺得。”才說了一句話,就馬上住口,差些咬到自己的舌頭。是啊,在他心裏,他還隻是個學醫的。“其他人很少,也沒有能力接觸這些。”隨後笑了一聲:“你以為醫書是遍地撿的,而且人人識字?”
不顧白鷺的沉默,他繼續:“在水源中下毒,是很有效的計劃,特別是叛軍之間勢力割據很近,隻要能夠下了毒且不被察覺,就能不損一兵一卒地殺掉很多人。”他說起死人時,態度無比平靜,甚至不記得要安撫白鷺。
白鷺也不需要安撫:“所以那些東西不能用。”
這次白術沒有開口,她卻知道自己對了。
離開那個山穀花了他們一天的時間,路過的人人幾乎都認為他們是逃亡的兄妹,因為他們同樣姓白。盡管白術是個不知自己身世的孤兒,而白鷺作為家生子根本就沒有繼承姓氏。兩人沒有否認。
當他們在問路時嚇跑了幾個人之後,終於找到了所謂的前線。站在高山上,確實能看到軍營,但他顯然沒有給普通人的出口,而且蔓延麵積極廣。白鷺去過軍營,卻極少在高處眺望它,更無法想象軍營的龐大。
山風迎麵吹來,軍營中擾擾攘攘,或生火、或療傷、或聚集、或離去。白鷺看得很清楚,卻始終沒有看見前線,可見他們找到的不過是大後方。他們不可能從戰場上跑過來,所以看不到前線。白鷺甚至找到一個地方,偶然有老百姓出入,但卻人煙稀少的入口。
而她身旁的白術感慨了一句:“齊軍富庶,讓人垂涎啊。”
情況極度明了——他們已經找到了軍營的所在地,但無人知曉應當如何找到進去的路。他們不是和軍隊有關係的人,而隻是兩個和將軍有舊的人。如果單刀直入,恐怕會被認為是刺客。
白術牽著馬匹,回身往山下走去。軍營明顯是不許閑人進出的,而他們雖然能證明自己的身份,卻沒有入營的許可。
白鷺歎了口氣,更直接地將這個話題扯了出來:“我們該怎麼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