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鷺走了。

這句話還深深地印在袁葉離心中,她卻已經被衛晟雲帶著穿越了整片山穀。他們似乎繞了遠路,路上寂靜得嚇人。袁葉離想著那一聲離姐姐,卻始終想不起來,自己何時這麼被白鷺喊過。

真正讓她覺得難過的,不是這個稱呼,而是她怕自己沒有機會問白鷺了。

馬很快,在昏昏沉沉之間,袁葉離就見到了那一片的燈火,幾乎是黑暗中僅有的亮光。

當袁葉離到達軍營內的時候,盡管紛擾,卻已經一片整整有條,就等衛晟雲回來。他沒有對她解釋一個字,但依舊牽著她的手讓她進了帳篷。帳篷內的都是她曾見過的參將,甚至曾經聽過她彈琴。

眾人見了她,都連忙行禮:“見過王妃。”

大部分人行的禮都參差不齊,但袁葉離並沒有多管。她立刻坐下,“大軍已經出發了?”

眾人似乎都有點吃驚,還是衛晟雲回答的她。“出去的都是先鋒,中堅隊伍還沒有來。”他的眼神很堅定,是袁葉離所熟悉的模樣。她的確不太了解行軍的學問,卻很熟悉衛晟雲。

不是衛晟雲仁慈到要挽回那些人命,區區幾個死士還沒有那麼重要。但其中有袁辰玉在,他是派出去的使者,如果他不回來,會是極大的損失。送一封議和書過去,再將人救過來,接著趁其不備繼續開戰,恐怕也隻有衛晟雲能這麼做,因為如果他隻是一個將軍,回國就會被人說是欺君。

而先派先鋒過去……袁葉離點點頭,她清楚了。

他們都還沒天真到,以為這樣救回一個俘虜,還能安撫住本來就不打算投降的南宮宇。他能做的就是立刻開戰,做好所有的決策,趁其不備,殺一個痛快。如今南宮宇盡管不打算投降,也絕不會做開戰的準備。就算他本就有偷襲的意圖,那比得上已經修養生息,準備開戰的齊國大軍?

更莫要提,宏國同他們一樣內亂,而且那邊肯定有一大幫主張投降的將領,絕對不會覺得齊國是來開戰的。

衛晟雲是一個手狠的人,最好是能夠用少量付出傷了他們的主力,如果不行至少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再糟糕一點的話,他也會設法拉平局勢,抱著一種“既然我已經很慘那你也不能好過”的心態。

所以他會在知道自己國家內亂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殺了他們的君主,讓他們也亂起來。這樣的人,會單純和談?如果宏國偷襲,那他就乘機開戰。他甚至算準了,如果俘虜在自己麵前跑了,南宮宇會追上來,不顧一切廝殺。

最好的計策,是將損失都算在其中。

“你所見到的一切,就是最好的情報。”衛晟雲輕輕撫了一下她淩亂的頭發,在眾目睽睽之下隻能這樣做。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寒暄,因為回來以後麵對的就是激烈的戰況。

那群人或許能牽製住南宮宇,但絕不可能殺了他。但隻有趁此追擊,才是最好的辦法。如果這個機會把握得好,還有可能直接將宏國拿下。

在整個帳篷裏八位參將的注視下,袁葉離開始說。她的確不是行軍的好手,也出不了什麼計策。但她是個理解能力極強的人,她將見過的東西邊分類,邊將見到的大事說出來,比如衛陵川如今已經是個啞巴,還有一切對此戰有用的事情,都一口氣說了出來。

事無巨細,她一直講,縱然能力出眾,卻還是講了很久。

讓人驚奇的是,這位王妃即使知道自己的貼身侍女在前線,她也沒有慌亂。因為如果慌亂,反而更可能拖延時間。到了最後,是衛晟雲問問題,而她一個個回答。然後,終於確認沒有問題,八位參將才離開帳篷。

袁葉離連鬆一口氣都不能了,她拿起桌上的茶杯一仰而盡,甚至連解釋都費力。在放下茶杯後,她被衛晟雲攔腰抱了起來。她沒有驚呼,沒有被嚇到,隻是很累很累地閉上了眼睛。

“我原本可以拉住白鷺。”她說。

“我知道。”他說。

“我不想她們死。”她說。

“我知道。”他說。

“我原本可以試試自己逃出來,帶著南淮。”她說。

“我知道。”他說。

他們說的話不多,甚至都隻是無關緊要已經無法改變的事情。如果旁人還在,一定會奇怪衛晟雲這樣聰明的人,為什麼不多說一兩句話,來安慰自己的王妃。但她沒有要求,他也沒有說。因為他們都知道,事情無法改變了,現在發生的,是他們都不會知道的事情。

在生死一線的時候,我隻需要知道,你還在我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