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複雜的宴會,他並不是第一次來,以往也應付如常,從未覺得厭煩。
命運的大手將他推到了這個地步,倘若他還當真埋怨,那不叫傷春悲秋,那是不識好歹。但在退到幕後時,還是會有那麼一絲,關於隱退的惆悵——如果衛越辰不曾將他拖回戰局,那他是不是應當和心上人,閑話江湖。
可能還是想念的吧。他笑了笑。
麵容俊朗,不是人間煙火,也非天上神仙,而是一種運籌帷幄的氣派。可就在這時,有人送來了一封信。那信封很新,字跡陌生,拆開卻是驚人話語。落款是早已雲遊四海的衛承淵,其中唯有一處私宅地址,並稱袁葉離在其中。
看了信後,衛晟雲臉色一變,和身邊人交代了兩句,接著往私宅趕去。那私宅距離此地甚遠,在深山老林之中,隻有三十裏開外疏疏落落一條村莊,連購買生活物事都費勁。他不知袁葉離為何會在那裏,而自己的弟弟……衛承淵,又為何會突然出現?
他不明白。
衛晟雲擅猜度,但不代表他願意每件事都這樣慢慢推測。他一鞭馬,馬聲呼嘯,在山穀中回蕩,一往無前。
當衛承淵見到來人時,微微皺眉:“皇兄。”
他行了禮,用的卻依舊是舊時禮數。他皺眉並不是因為他想見到的人不是衛晟雲,而是因為他身後的隨從。衛承淵知道如今皇兄已不是那個小小皇子,卻未曾想到他會有這樣排場。
衛晟雲知曉他的想法,但他卻沒有讓身後人退下,麵上沉冷如同寒霜,顯然並無謙讓之意。衛承淵稍稍思量,立刻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請皇兄的人退下,否則承淵無從說起。”
話說的太過直接,即使著急,衛承淵也不會這樣講話,可見事由確實複雜。也可以看出些許誠意,至少他並沒有立刻說開,說此事與袁葉離有關。若說了,那就會讓身邊人聽到,將消息散播開去。
衛晟雲於是讓身邊人撤下去。
這私宅不大,至少比不上皇宮之豪華,更無侍衛侍女,衛承淵從一開始就站在殿中,並不隱瞞身份,也從未說過自己是此間主人,態度之謙卑,簡直讓人猜不出他其實是個皇子,或者什麼陰謀的主使者。
衛承淵道:“謝過皇兄大恩。”
他行了一個極為莊重的大禮,充分表達出他的意思:禮節不周,但事急從權,請皇兄見諒。行完禮後,他轉身往殿內走去。小小的側門,隻要入內,就看見一人伏在桌上,正是袁葉離。
到了如今,衛晟雲還有哪裏不懂?
衛承淵設法將他們引來此處,而且計劃周詳。他甚至猜到也如何讓自己的皇兄就範,甚至令他們都放下戒心。
衛晟雲心中微微一冷,倘若奪嫡之事,他參與其中,隻怕局勢比之如今,還要慘烈。他道:“為何?”
袁葉離會如此,必然有其原因,她不是那種會聽任人擺布的小白花,更不可能聽從衛承淵的話。聽完這一問話,衛承淵歎一口氣,將袁葉離今日來此的經曆,一一詳細說了開來。
“如意珠是我派人送去,但那侍女是無辜。”解釋完這兩句,衛承淵就不講話了。他在等。
初初聽到此事時,他也覺得太過奇詭,然經過考證,並無破綻,且處處相互呼應,他不得不認同。而且,為之扼腕歎息。
衛晟雲很平靜地聽完,隨後道:“既與情蠱有關,那為何又提起如意珠?”
這是最令他不解之處,情蠱和如意珠,又有何關聯?
衛承淵靜靜道:“皇兄可記得藏珍地宮?”
衛晟雲點頭:“記得。”
衛越辰為麗妃所建造地宮,搜羅來各方寶物,放在其中。
“那東西南北,四大奇珍,都是有毒之物。當初製造它的人,是為了能夠害死一個人,才打造的。”衛承淵平靜地說:“而它們的毒,各不相同,卻要一樣東西,才能開啟。”
不待衛承淵說完,他已經猜到:“如意珠?”一轉念又想:“那又會有何種效果?”
衛承淵又歎了口氣。
他的模樣,十足惋惜,卻又像是知道這是必要的事情,不得不做,僅此而已。這屋中寂靜,且聽得見山穀中,花香鳥語。他道:“沉眠,四大奇珍為體,如意珠作引,七年為期。”
這樣一句話,卻聽的衛晟雲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天下,本不該是如今模樣。”他說:“請皇兄隨我來,我會一一解釋。在如意珠的藥引之下,長嫂會沉睡七年,直到期限屆滿,毒解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