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點心一口,拿著小小的碟子,甜膩的味道立刻讓人精神煥發起來。她很快將點心用完,捧著一杯花茶,最終開口道:“白鷺,平日家中都有何人在?”

這些問題卻是不必查探的,這是丫鬟必學的知識。因為主子身在何處,必然是要弄清楚的,免得衝撞了旁人,就有可能被趕出宅院去。白鷺了然於心,開口將家中情況一一說了出來。

家母早喪,家中有地位的女眷不過小姐及祖奶奶二人,而另外的兩位公子,常年在外,另外也有一兩處私宅,並不常在家中。另外自然也有二房及三房,可往來終究不多。老爺因早年喪妻,故而家中有一妾侍,負責管家中事務,可因著名分所限,終究是不如已逝的主母,行事亦是小心翼翼,不敢越矩,平日更不管小姐之事。

而老爺在家的時間也並不多,公事繁忙,若不到夜間,怕是不會見人。白鷺說到此處,聲音已經有些愧疚。袁葉離會撞上人,純粹運道不好,今日老爺剛好在家而已。她卻覺得,是自己沒有勸住小姐,頗為自責。

袁葉離一一聽著,卻並無發問,心中已有了規章。千金小姐們之間的聚會,為了避嫌,多在日間,早早就歸家,名頭多是賞花宴飲,吟詩作對。袁葉離不以為若是到夏薇家中去,會是這些名頭。而且,聽白鷺所言,夏薇已是不同於以往了。

白鷺慢慢說完,最後抬起眼來,小心翼翼問了一句:“小姐,你可是要出去?”

若是那樣,避過老爺的問話,那也不一定會被抓到。她是這樣想的。若非如此,小姐為何要問老爺外出的時辰?一雙眼睛眨著,在等待小姐的回答。

袁葉離微笑:“不。”

簡簡單單一字,白鷺卻是不懂了。

袁葉離看著最後一杯花茶,以袖掩口,一飲而盡。暖暖的茶入胃,她總算覺得舒服了些。袁葉離道:“既然不能外出,那就不要離開好了。”她這話說得輕巧,仿佛剛才翻看請帖的人並不是她。

白鷺收起那白瓷碟與杯壺,問道:“為何?”

袁葉離靜靜地說:“本來還好些。如果無人阻攔,那想必也不會有何事發生,而且我外出應該無礙。可有了今日一事,我還執意要走,不僅途中可能困難重重,而且這是違逆父命,是為不孝。”

她慢慢地一字字說來,本來不是什麼嚴重罪名,可說到最後不孝二字,聲音卻是猛然沉了下去。她知道這個時候,她處境不算太壞,可長久以來的防備,終究讓她會多想一些。而且,不孝一詞壓下來,誰都承受不住。

白鷺聽著聽著,她隻是一個丫鬟,聽得冷汗都下來了。最後她說:“那……小姐?”

若是如此,那要離開宅院簡直難上加難。就算無人阻攔,流言也會自己傳開去。離開就是不孝,這也未免太過分了些。她不曾想到這一層,所以才覺得事情簡單。實際上,並非如此。

袁葉離苦笑:“將紙筆拿來。”

白鷺縱然不解,卻仍然是去了。小姐一向聰明,她隻需跟隨小姐的做法就好。不過,小姐這又是要折騰什麼?不是已經毫無希望了麼?

皺起眉來,想不分明。於是她準備看著,小姐要如何解決此事。出門本來不難,可有了這樣的阻攔,再容易的事也變得難了。白鷺熱切地盯著信紙看,期望能看出答案來。

袁葉離很快就將信函寫完。她的字跡,和書上的終究有些不同。書上的筆跡纖細秀美,毫不大氣——這分明是她未出閣前的筆跡。可袁葉離經曆了這許多事,筆跡自然添了幾分英氣,不再那樣清麗了。可那字跡也是她自己寫的,她隻要稍微用心,就能模仿出來。

她道:“將信送去,將我要見的人請來。”

白鷺不懂:“小姐?”

袁葉離很平靜地解釋:“我的確不要外出。既然離開這樣麻煩,那就莫要再想了。換一個更省事的辦法,讓她來就好。”離開宅院確實是不許,可若將客人請來,那又如何?到時候客人已到,而她也並無違逆父命,並非不孝。

而且她的目的,並非聚會,而是見到所有她記得住的人。

她的想法很簡單,既然她已經見過夏薇,而且她性子孤僻,一對一地談天說地,想必她並不會在意。若是人不來,那就隻有另行他法了。

白鷺聽懂了小姐的意思,立刻點點頭,拿起信函,動作無比迅速:“那小姐,我這就將信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