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又歎了口氣,眼裏寫著的都是憐惜:“你是個好孩子。”
說了半日,祖母終於道:“我請來了一位相識多年的神醫,來幫你看看身體是否還有大礙。他在山中已久,這次願意出麵,還是看了我的麵子。”
神醫。聽及此處,袁葉離登時精神一振。
她見過唯一的神醫,就是梁缺和他的徒弟白術。聽白術說,他的師傅已然過世,這是一位年紀很大的老人家,就連袁葉離也不大清楚他的歲數。但仔細一想,卻知道不可能。因為這個時候,梁缺即使學醫,也不會這麼快就揚名京城。
袁葉離歎了口氣。
夢中的時間日子,是不大準確的,她如今也沒有那個條件,去查原來的記載。不過這世上沒有早知道,袁葉離隱約覺得,或許查了也起不了大用。這些曆史她的確都記得,可卻不會像是記彈琴手法那樣,一個個記清楚年份。
何況一輪戰亂下來,她早已忘記這些不重要的事情了。
但她依舊抬起頭:“神醫?”
祖母笑了笑,隻有年紀小的人才會如此,聽見一個厲害的名頭,就以為當真是天神下凡。她說:“沈神醫當年曾經救過先帝,旁的地方我不清楚,但京城裏人人都聽過他的故事。”
姓沈。袁葉離立刻就知道了,這絕不是自己認識的人。
“前幾年,他也來過我們家,不過你那時年紀還小,應該是不記得了吧。”她說,頗為懷緬的模樣。“沈神醫的徒弟,和你玩得挺投契的,不過那以後我也沒見過他。”
袁葉離本來已經有點失望,但這下子卻又抓住了重點:“徒弟?”
祖母點點她的額頭:“你果然不記得人家了。那是個挺沉穩的小子,不像是他那個年紀。不過這次,他也沒來。據說他和師傅吵翻了,你可莫要提他徒弟,人家師傅是要傷心的。”
袁葉離點頭:“孫女兒知道了。”
才說完話,就有人將人請進來。袁葉離看向他,此人和梁缺長得全不相像,唯有手裏的藥箱,袁葉離一眼就認了出來。
她記得,當年去飛雪山莊時,白術帶著的就是這個藥箱。不過如今,沈神醫卻是沒有藥童或是徒弟跟著,孤身一人,年紀又大了,若隻看著身姿,確實有點形單影隻的淒涼,但一看他臉上的皺紋,就知曉這定然是個固執而且脾氣不好的老人,是最受不住旁人憐憫他的。
袁葉離心中思索,或許這位神醫,確實並非梁缺。但說不定,祖母口中說起的那位徒弟,就是梁缺?
雖然她沒有見到他,恐怕沒辦法一一驗證了。
沈神醫生了一副不招人親近的模樣,但說話卻還算沉穩。主要就是話少,麵對寒暄隻有一個反應,點頭回應,仿佛連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功夫。他把完脈,也不說話,低頭寫脈案。袁葉離覺得,這位神醫並非不想解釋,而是他可能認為:難道病人不懂得自己看藥方?
他將藥方交給老夫人,外祖母收起,一連說了幾句好話,這位神醫卻始終不回應些什麼。看著祖母的模樣,袁葉離知道,這位醫者恐怕一開始就是這個模樣,數十年來不曾變過。
就在說得差不多時,袁葉離卻忽然問道:“小女不敏,想請教神醫一個問題。”
沈神醫抬頭,看著她。她說:“不知神醫可曾見過一種病,會讓人失去神智,忘卻自己所愛?”
這問題問得有點冒險,聽得她問了出來,身旁人似乎都有些錯愕,不知為何袁葉離會這樣問,更不知沈神醫會否因此發怒。但袁葉離卻不怕,倘若這位是白術那一脈的師傅,那縱然不懂一些人情世故,卻是願意與人說關於醫術的問題的。
她若不是有幾成把握,看準了神醫的性子,又怕日後沒有再次相問的機會,也斷然不會這樣冒險。
沈神醫道:“老夫不知。”
他的回答,讓袁葉離有幾分失望,若是連他都不認識情蠱,那麼恐怕就無人知曉此物了。但沈神醫的下一句話,卻又讓袁葉離生了幾分希望:“不過,有聽說過類似之物。”
“在遙遠的山邊,有一些村落,會研究這樣的毒物。”沈神醫道。似乎因為不太與人交往的緣故,所以不擅長說和醫術無關的事情。袁葉離凝眉靜聽,卻聽得他一句話了結了這個話題。“我稱之為蠱。”
說完以後,沈神醫匆匆告辭,再沒留下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