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鷺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她明白,接下來說的話,或許不會對小姐有什麼幫助。
袁葉離低低笑了一聲,終於看見白鷺將丫鬟手裏的托盤拿了過來。
白鷺輕聲道:“是那一次來的那輛車。老爺和老夫人並沒有看小姐的信。”
袁葉離點頭,“是麼?”
白鷺沒有搖頭,也沒有承認。屋子裏的油燈,因為風而一晃一晃的,燭心處是微微的一點藍色。她伸手將信拿起來,因為手伸了出去,離開了披肩,所以覺得很冷。袁葉離拆開信,看到那是一封正式的信函。
信函的大致意義是,公主將要出使異邦,希望請她來參詳。讓她將琴帶上。袁葉離輕輕一笑,覺得這應該不是公主要請她來幫忙了,否則不會用這樣公正的信函,而且肯定是通過了許多人的手。說不定,受邀請的並不止她一人。
袁葉離將信放下。
拿著信的那隻手異常蒼白,幾乎能看見底下的一根根青白色。袁葉離的皮膚一直都白,但卻從未顯得如此脆弱。她凍得幾乎沒有了知覺,也正因如此,她並不著急將手收回去。
凍太久,就習慣了。隻要習慣了,那就沒事了。
她不會對任何人說,她覺得冷。
袁葉離想了一想。讓她將琴帶上,也就是說,彈的不是那首曲子,因為若是那樣,公主不會要她帶琴。袁葉離歎口氣:“白鷺,幫我準備衣裳吧。莊重一些,莫要太嬌俏了。”
她不想用心想衣裳顏色了。
她知道康樂公主不是會在意那些細節的人。更重要的是,她有很多問題,想問康樂公主。比如,她為何如此,這又和那首曲子有何關聯。袁葉離不懂得,為何康樂公主不惜和皇兄決裂,也要離開這片土地。無論是什麼原因,都太奇怪了。
可她畢竟是公主。袁葉離知道,單單是這樣一個理由,她就不能問她太多的問題,除非康樂公主自己願意告訴她。
無力又蒼白。
袁葉離不由得笑了。
她穿上衣裳。白鷺調的是一身茶色的裙子,裙下擺有大朵的山茶花開了,看起來不那麼嬌豔,但是好看。袁葉離沒有戴首飾,除了頭上的一根白玉發簪。袁葉離坐上馬車,這時候已經停雨了,開始放晴。距離寄信來時,已經過了許多日子。
公主府。
康樂公主依舊是那麼受寵,所以即使尚未出嫁,為了讓她準備這些事宜,破例開了公主府。其實大多數人也都知道,公主不會出嫁了。這是個尷尬的年紀,幸好公主尚未定親,不然夫家未免尷尬。
袁葉離看著這座依舊用心粉飾的府邸。
他們大約是猜不到,皇家的兩兄妹,終究是出了嫌隙。袁葉離靜靜的想著,下車,被侍從引著進了府邸正殿。她問:“可有旁人?”
侍從畢恭畢敬:“姑娘是第一個到的。”
袁葉離點頭,也不接著問下去。侍從就算知道一些事,也是不會講的,何況是在這種場合。她並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問這個問題,很多時候,好奇也不過就是好奇而已。公主府內很華麗,但可以看出是新的,而且主人根本沒有好好修飾,看起來有幾分單薄空白。
她捏了一下自己的指節,覺得還是冷。那種冷好像能滲透進骨子裏,喝多少熱水都沒有用,永遠都捂不暖。
徹骨生寒。
袁葉離坐在屋內,靜靜的等著。這是一處很漂亮的房間,但明顯隻是待客用的。她捧著熱茶,再喝下去,終於覺得暖和了起來。屋內無人,隻有幾個侍從靜靜地站著。袁葉離不知康樂公主何時會來,但她並不著急。
這屋子裝修得和宴會很像。多層厚簾,華麗的風格,她坐著的椅子那麼溫暖,而且軟軟的,坐下去就不想再起身。她解下了披肩,沒有要求手爐。她又添了一杯茶,隻為了讓自己覺得暖和。終於手指不再冷了,她閉上眼睛,但沒有多久,就聽見有腳步聲。
那是康樂公主。
康樂公主看起來,比她要憔悴許多。一個人有多忙是能看出來的,而此時此刻的康樂公主,仿佛是在靠一件事拉扯著自己,讓自己不要放棄。她的皮膚很幹燥,身上穿的衣裳也不相配,嘴唇因為太久不曾喝茶而起皮,腳步甚至有點不穩。
她沒有半點表情,膚色是一種病態的蒼白。
憔悴得像一朵凋謝的花。
她說:“你應該有很多問題想問。”
袁葉離沉默半響,隨後據實回答:“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