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縫滴水。

外間一連下了好多日的大雨,如今更是一副沒有安寧的樣子。在陰冷的日子裏,她什麼都沒有做。看著水珠一顆接一顆掉下來,晶瑩剔透又陰暗,觸手就會融化,是未曾凝結的冰。袁葉離看了很久。

開始時候雨是不大的,細細密密地飄進來,落在門檻上。門檻看起來很高,紅漆塗於上,被一點點染濕。袁葉離看到桌上有很多信,但她一封都沒有回。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都過著安靜的生活。她拉了一下身上的衣裳,那是一件披肩,厚而暖和,暖和得甚至讓人覺得,有點煩躁。

袁葉離卻沒有脫掉它,換另外一件。

因為若是脫掉了,就會覺得冷,冷得連指尖都沒有知覺,雨水的陰氣滲了進來,讓人覺得連骨子都寒。除了請帖和信以外,桌上還有幾個香囊、架在筆山上的筆,墨還沒有磨,是完整的一大塊,剛剛才換過。

平淡是福。

人人都這麼說。

丫鬟們在門簾上加了一層布,還擺了一些布包在門前。布包裏的是沙石,可以防洪。這樣的日子,她已經過了好多天。一開始,她還會去找老夫人,找別的人說話,但如今已經不會了。唯有夏薇的信,她還會回一下,但旁的人卻連理睬都少。

她這才發現,自己找不到多少能做的事情。

她少數擅長的是彈琴,但彈琴也耗不了多少時間。一個已經忙了很久,而且不可開交的人突然閑起來,隻會感覺空虛。她可以盯桌上的東西盯上大半天,但最後也得不出多少結果。

她昨天去逛了一下街,但所有首飾都不合眼緣——她隻是很想念自己的首飾盒。而胭脂水粉……還是慣常見到的那些款式。她要畫妝給誰看?袁葉離笑了一笑,這樣未免太淒涼了。齊國京城的街道很繁榮,街上擺賣的攤販隨處可見。

袁葉離看到了很多東西。

比如一隻兔子,紅眼睛一眨一眨,兩隻小手在那裏,看起來無辜又可憐。不久以後,兔子就因為海上運輸的問題,再也沒有賣到齊國。她逗弄了下,白鷺在旁躍躍欲試,然而她卻拒絕了攤販,帶著白鷺回家。因為她不知道,她能夠養多久。

她並不懂這些動物有什麼好。

還有不少,那時候她們嫌棄過於落伍的首飾。因為新奇,所以她拿起來看了。她們那個時候,用這種首飾就是在複古。可她拿起來看了一看,發現和她們那時候的,也沒有太大的差異。

時間隻是讓衣裳首飾轉了個圈,再回到原點。

袁葉離沒有管身後的白鷺。如果心情好了,或許可以說兩句話。然而如今,她的心情並不好。唯一有點興趣的事情是彈琴,但遠遠比不上旁的。琴瑟和鳴……隻有一把琴,有什麼意思?

她什麼都沒有買,看起來簡直一毛不拔。

一毛不拔。袁葉離想到這個詞,有一點點想笑。但也不過是一點點而已。

她終於不需要繼續了。可如今的日子,她並不好受。袁葉離坐著馬車回家了,再也沒離開過。在去給老夫人請完安後,她聽見老人家歎了口氣,但卻什麼都沒有講。如今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世家小姐,沒有任何人要對付,沒有人會為難她。

她終於安全了,但她寧可回到戰場上,和他並肩作戰。

袁葉離自己都不懂,為何自己會這樣矛盾。在危急的時候,她渴求著平安,在這時候,她又想念起那種日子了。大約大多數人想要的,都是已經尋不到了的東西。想到這點,她覺得有些難過。

她起身,準備去找一本書看看。

就算是消磨時間,總也比無事可做要好。袁葉離覺得有點難過。她走到書架邊上,正在仔細挑選,有哪本書看起來比較陌生時,白鷺進來了。如今丫鬟多了,白鷺就當真成了她的貼身丫鬟,除了陪在她身邊,要幹的活少得多。

袁葉離沒有看她,一眼都沒有。

白鷺站在那裏,喚了一聲:“小姐。”

袁葉離依舊沒有出聲,仿佛她不存在。就在這時,她抽住一本書打算拿出來,可是使不上力,書掉在了地上。白鷺走過來,替袁葉離拾起那本書,聽見她說:“放回去吧。”

白鷺不明甚解,卻依舊放回去。

袁葉離坐回位子上,慢慢道:“你說,是誰。”

白鷺有點猶豫不決。她看出來了,小姐一直鬱鬱寡歡,一定是有原因的。可作為一個丫鬟,她不該問,也不能問。如今能夠和小姐說話的人不多了,就她多年來的看法,也不過是一個夏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