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樂公主笑出了聲。她幾個月以來,沒有這麼開懷過。以至於如今,單單是笑著,都顯而易見的有點虛。她說:“這些日子以來,我開始覺得以前見到的人,都隻是白見了。”
平靜下來後,她才正色道,“所以姑娘依然不願幫忙?”
袁葉離搖頭,“公主打算如何?”
她覺得到了如今,康樂公主總是有了詳細的計劃,才能夠如此說。康樂公主開口:“還沒有。”
袁葉離覺得一下子自己的話都噎住了,一句都說不出來。
康樂公主靜靜地說:“這段日子以來,我僅僅是讓身邊的人,都不開口了而已。”
袁葉離明白了。
上一次以這樣的方式見麵時,康樂公主還不能好好地開口。但那僅僅是因為,當時她要幫助的人是皇帝,可如今她要防範的人卻是他。因此康樂公主能夠好好地在公主府內說話,就已經是一件好事了。
這座府邸由皇帝所建造,而且康樂公主的人實際上隻聽從於她的兄長——袁葉離很想知道,康樂公主是怎樣辦到的。但公主已經足夠謙遜了,她肯用“我”來做自稱,隻不過是因為要讓她聽話,必須如此表現而已。
公主開口:“對於一件事,有三種做法。”
“上等的法子是反過來利用它,避免它則是中等,最糟糕的是杜絕它。”公主微笑,她並沒有打算隱瞞:“大多數人都不會用第一種,因為高處不勝寒。”
袁葉離搖頭,“不。最高明的法子不是利用。”
公主不語,靜候回音。袁葉離說:“而是三種一起。”
這樣就模糊了真相。但也同樣,太費力,絕大部分時候,不需要如此。沒有人會這樣勞神費心,來對待另一個人——至少,大多數人還不需要,也做不到。這樣並不困難,但卻極耗心力。
康樂公主點頭:“你已經知道了。”
袁葉離沒有笑,隻是一臉肅穆道:“多謝公主誇獎。”她又想了一想:“這樣一來,民女非幫這個忙不可了,是麼?”
這世間大多數的交易,都是等價交換。她已經知道了這麼多,而如果不想讓公主置她於死地,她就非幫忙策劃不可了。這就是公主主動開口的原因——她如果覺得這是因為信任她,那她就是個傻瓜。
康樂公主沒有回答,隻是敷衍地笑笑。她不需要講太多,就已經達到了目的。
相對而言,如果她要講很多話才能說服這個人,那麼說服她也並沒有意義了不是麼?她又不是要浪費時間在一個,連話都聽不懂的草包身上。相對而言,這也算是一種挑選的方式了。
甚至於,她知道了這是個識大體的人,因為假如她不是,她此時就會開始推理,公主是如何行事的。她並不是一個寬容的人,隻是剛好她需要她而已。康樂公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她說:“差不多了。”
這句話一下子砸下來,讓袁葉離有點不知所措。
康樂公主道:“你是來彈琴的,再說下去有人會起疑。”
袁葉離立刻就懂了。康樂公主再聰明,不可能一下子清理完所有人,所以如今她們並不是絕對安全——袁葉離打量了一下這位公主。她的來意會讓人生疑,但一切都是親眼所見,衡量一下洛家在朝堂上的地位,她並不覺得他們會聯合起來對付她這樣一個世家小姐。
現在,她不是王妃了,不需如此步步為營。
袁葉離點頭,兩人離開了屋子,一瞬間康樂公主又成了那副頹廢的模樣,全然沒有適才的精神氣,甚至看不出半點屬於公主的氣魄。比起剛才,這位公主,當今皇上的親生妹妹,更像是一具已經形銷骨立、僅僅靠著精神支撐的行屍走肉。
外間的長廊上,是一走廊的侍從與侍衛。
袁葉離歎了口氣,吩咐等在外間的白鷺:“去取我的琴來。”
按照她的經曆,要做戲就做全套。她跟著康樂公主,慢慢繞彎,往另一處屋子而去。直到到達時候,袁葉離就看見了一個很熟悉的人。她愣了一愣,望向康樂公主。公主微笑,解釋隻有四字:“她擅彈琴。”
袁葉離不說話了。
到屋子裏以後,夏薇先開的口:“民女夏薇,見過公主。”
是,來的人正是不過在自家宴席上露了一手,但隻是為了自家姐姐的夏薇。這回不止袁葉離,連康樂公主都完全愣住了。
不過仔細想想……這還是這麼久以來,夏薇與她再次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