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找到他。

就算不能回去,能多一個人相伴也好。

康樂公主挑眉:“洗耳恭聽。”

“那人於我有救命之恩,我一直想尋到他。如果不是他,我不會彈那首曲子。”她微微一笑,她差一點就要找到他了,那時候。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國公府的宴會,他們隻隔了一道門。

可那時候,不是在她家。她始終擔心是落人話柄,又怕被人覺得太過唐突,於是隻問了那麼一句話。

但沒有用。

她最後什麼都沒找到。連衛承淵所說的話,都消散成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她沒有找到他。所以她正設法,從這首曲子下手,然後找到回去的辦法。她有兩條路可選,現在其中一條路堵死了,另一條還差點。袁葉離說,“我以為刺客是他,所以一定要留下看一眼。”

這樣就解釋得通了。

他和她的音節是相同的,康樂公主並沒有意識到那個人的性別。

彈琴是不分男女,袁葉離也沒有說清楚。所以那日袁葉離執意要留下來,那就說得通了。她並不是那種會無理取鬧的人,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袁葉離輕輕地道:“可是如今尋不到了。倘若找到染晴,我希望有機會問她一個問題。”

她本想問公主,是否見過與衛晟雲相似的人。然而公主見的人並不多——而且她唯一能依靠的,不過是聲音。容貌身形或許可以描繪出來,但聲音盡管各人相異,卻極難以言語形容。即使親耳聽過,也是不能用自己的聲線裝出來的。

太難了。

她隻恨她自己,那時候是吃了什麼藥,如果能夠再來一趟,她拚著被發現的風險,也定然要開門看一眼!

袁葉離深深地歎了口氣,到底是何讓她盲目地樂觀,以為錯過了一個機會,還會有另一個?

她想起來了都想抽自己一下。

康樂公主眯眼:“什麼問題?”

她如今已經有了幾分人的模樣,思量過度隻是一個月的事情,不久以後身體習慣了,看起來就不那麼虛了。她穿的衣裳又是侍女配襯的,看起來也還有一個公主的氣度。眯起眼來,有一點點像她的兄長。

袁葉離開口:“那人的模樣,以及她如今身在何處。”

康樂公主很冷靜:“這不必你說,皇兄也已經在尋了,若能夠尋到,不可能輕易放過。”

袁葉離失笑:“公主會錯意了。”

她就不出聲了。書房內很安靜,公主府的修飾並不多,連擺設都罕有,唯有待客的地方要氣派一些。康樂公主除了麵子功夫,旁的根本不肯多浪費時間,甚至任憑身邊人擺布——她並不是蠢,而是在她看來,她已經快要離開了,一個覺得自己呆不久的人,根本不想多耗費心思。

屋裏很靜,任何聲音都太清晰,卻有點悶熱,甚至聽不見外間的風。

康樂公主終於明白了。

若不是袁葉離這樣問上一問,隻怕他們都根本不會想起她。就像上次那樣,沒有將事情詳細地說出來,如今她所知的,不過是一首曲子罷了。她當然知道他們都會查,無論救不救染晴,都一定會想辦法查出那刺客所在的地方。

但她不會是知情的那個。於情於理,都不該是。

凡是求人,都需要給些報酬。於他們這些朝堂中人而言,最好對付的,不過是要錢財等物之人,因為那對他們來說,太過於輕而易舉。其次,則是求名聲遠播,或成為同謀。這一項稍稍教人猶豫些,因為知道太多秘密的,往往不會是好手下。

而最難的,卻是這樣一種。

秘密。

相求之物與所做之事有關者。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然而俸祿終究來得輕鬆,而這樣就是越矩。人世間的界線太多,且都無形,看得清的就好過,看不清的就難過。她如今所說,並非多麼驚世駭俗之物,然則,卻讓他們為難。

若是兩人都仿佛開玩笑一般說出來,那場麵或許能夠應付過去,然而如今又哪裏像是?

康樂公主不由得笑了笑,是敷衍的,因為她氣虛,已經不是答應與否的問題,在她心中所想的,早已是如何讓眼前人繼續效法於自己,卻又不必付以代價。她沒有出聲。

袁葉離原可以將此事帶過,然後說一句玩笑話,可她是認真的,於是她沒有。

場麵一時就這樣尷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