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葉離話說出口,此時已有幾分悔意,見康樂公主不答,就有心要挽回一些顏麵。可康樂公主開口更快,她竟然是起身,提起裙角行了一個禮。袁葉離大驚,連忙回禮,卻被她扶住了:“萬萬不可。”
她說起話來,縱然已經有些心不在焉,但終究有著屬於公主的氣度:“皇兄與我都不曾想過,妹妹願意幫忙的原因乃是如此。”她輕笑,眼角眉梢間都帶起來幾分嫻靜,又隱約有些遺憾:“以小人之心度旁人之腹,是我唐突了。”
袁葉離自然是沒有信的。
康樂公主是什麼人,縱然做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來,但終究也不是個旁人說話就信的草包,或許有些意氣用事,但若學了她皇兄那一套來拉攏人,卻是讓人無法拒絕的。若她此時用本宮做稱呼,那麼袁葉離就可以趁此做出君臣之態,隨後退避三舍。
然而她用的是“我”,說話確實是在道歉。
所以她就沒有可退後的餘地了,人放下身份如此相邀,已經不是答應與否的問題,她若當真是個普通的世家千金,隻怕此時已經因為公主垂憐而慌忙地想要道歉,甚至出門以後還會覺得惶恐,到那時根本就全然忘記了自己的要求,若是再懵懂一些,因為歉意後來整條命都堆進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三言兩語能達到這樣效果,難怪人人都說康樂公主聰慧……
袁葉離心底暗地裏歎了口氣,很多時候,就算她看穿了,也未必就有破的法子了。看清局勢和想到辦法,是兩回事。
場麵的確被拉回來了,這就是平日裏公主與旁人相處的模式,淡然卻又有些疏離,偏偏無法拒絕。袁葉離幾乎已經不記得了,因為這些日子來,康樂公主一直都表現得很直白——因為直白可以節省很多時間,而她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袁葉離下意識先接過話柄:“公主言重了,”她微微一笑:“我並不是想讓公主在這個時候為難。情況多變,目的並非一定能達到的,如今問一問,也隻不過是……”她本是低著頭的,此時抬起眼來,看著公主,“但無論如何,已然無礙了。”
康樂公主並不是壞人,至少遠遠沒有到讓人覺得討厭的地步。
隻是她們倆本來就已經互相越矩,在慢慢的影響之下,袁葉離漸漸就忘記了這件事而已。康樂公主似乎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本不是喜愛這等儀式之人,如此就點點頭坐下了,微笑著將她也請回去原來的座上。
她的意思,很簡單。
剛剛那句話,袁葉離說的無礙,本就不是真的無礙——若是那樣以為,那也太過於缺乏察言觀色的能力了。她並非真的不在乎,而是先鋪下台階給她們,然後表達了自己的失望。她隻是盡可能的想要告訴公主,她問的是什麼都無所謂了,因為康樂公主壓根就不會答應。
她聽懂了。她沒有管。
袁葉離很平靜,盡管沒有拿到自己想要的,但是公主的態度也說明了不少事情。
這一日,她早早就離開了公主府,登上馬車,往家中而去。這段日子以來,再也沒有人管過她,因為人人看來,能得公主青眼,都已經是三生有幸。他們不知道。她坐在馬車裏,縱然是身陷天牢時候,她也未曾如此不安過。
馬車一路繞得很遠,袁葉離抬頭,將白鷺喚來:“為何繞了遠路?”
白鷺是坐在車外的,很快就回答了她。她說:“小姐,車夫慣常走的那一條路,似乎有馬車撞了人。是以走了另一條。”
袁葉離挑眉,然後想了一想:“那如今在何處?”
她出門的次數多了,人記性也不算差,早已記住了路線,甚至有時還會繞到旁的地方去,僅僅是繞一個圈,卻讓她更懂京城的情況了。京城並不是那麼和平的地方,她盡管是繞過了,終究也是最繁榮的那一帶。即使偶爾她要繞路子,還是會被車夫和白鷺阻攔,唯有她堅持的時候,才能多去幾條街,多看幾眼的路況。
一開始看著新鮮,過不久又覺得平凡無奇。
白鷺乖巧的回答了,袁葉離沉默片刻,隨後道:“是麼?若是如此,去買一塊蔥油餅來吧。”
蔥油餅不是什麼稀罕物。
隻是幾乎家家戶戶都會做的東西。可越是普通的吃食,要做得好就越難。京城裏總有那麼些小店,專門做一樣餐點,日複一日做上許多年,就做得比旁人更好,甚至於當客人上門,根本不需看餐牌,直接就將那道菜端上去,就是所謂招牌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