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微笑。那人卻是生得好看,卻並非旁人所喜愛的風俗,頗有幾分男生女相之嫌。
但不知為何,柳葉從來不以為傅公子,會是個女氣的人。或許是因為,在她口述一根白玉釵刺破人皮膚後,流出鮮血染紅白玉之景時候,他全然不曾斥責她,而是麵露微笑,態若欣賞。
他們是同路人。
所以他從來不要她的銀兩,因為他自己也無法信任從自己處謀得利益的人。他們多疑而善嫉,但卻很少懷疑自己。
她敲了門。她看著自己身旁的那匹馬,這馬有一雙黑眼睛,看起來頗有幾分溫潤,她甚至能從當中看見自己。她就忍不住湊近去,多看了幾眼,好能夠看得清楚些。可她還沒有看清楚,門就已然開了。
親自來開門的,是一個丫鬟。她矮小得很,身量沒有長開,正是八九歲的年紀。她開口,聲音脆生生的,卻聽不出嬌氣:“姑娘找誰?”
柳葉道:“傅公子。”
丫鬟也並不多言,就進門去了。
柳葉從來沒有一刻覺得這樣累,如今她已經熬了很久,隻盼有個地方能夠歇息,管他是巢是穴。倘若傅公子不見她……那她就在門前等吧,這樣好懸是一個休息的地方。
但沒有,下一次開門,她就直接被請了進去。
宅邸清幽雅靜,可以看出傅公子是個擅生活之人,至少布置這裏的品味,比之青樓不會差得很遠。柳葉繞過幾條窄道——這宅子十分特別。少有這樣的屋子,整整一層就像個四方盒般將人蓋在其中,從來也聽不見鳥語花香。
柳葉卻並不覺得奇怪,因為她在青樓時就是如此,從來也看不到這些。這些日子,她過得習慣了,也不覺得是悶在屋裏。
在隨著丫鬟繞到一個屋子裏後,柳葉看到了傅公子。
傅從抬起眼來,望著她道:“柳姑娘,你可算是來了。”
柳葉輕笑,“郎君等了許久?”
傅從道:“若是等美人,那自然是劃算的。”他舉起杯來,身旁的丫鬟已經倒了茶。柳葉抿了一口。她絕少喝茶,大多數時候,桌上的都是酒,開始時候她喝不慣頭痛,半夜痛苦不堪,後來也就習慣了些。
柳葉縱然已經十分疲倦了,但如今也練了一身好本書,能夠在已經十分疲累時,做出一副清醒的模樣,陪客飲酒談笑。她隻是風塵中姑娘,做不到從來也不會有人可憐她。她道:“妾身可不是美人,讓郎君等可是委屈了。”她笑。
她笑起來是那樣明豔,帶著幾分偽君子所喜愛的豪爽。“為何如此說,柳姑娘當真十分好看,”傅從道,卻看得出是敷衍話,甚至連語句都未曾好好挑選。
屋中擺著一盆水仙。水仙這種花,不是隨時都有,看似野花,實則矜貴許多,散發看來薄荷那樣的清香,讓人精神為之一振。清苦的茶香與花香混到了一處,屋中擺著夜明珠,夜明珠是罕見之物,但在富賈之家卻似乎很容易就能見到。
屋中明亮而地磚光潔,顯然時時打掃,並非塵跡久封。
柳葉微笑,“郎君常常留在此地?”
傅從眯眼,“自然是的。”
傅君喜愛這個動作,但眯起眼來時,眼角有一粒紅痣,看起來更是格外勾人些。他倒並無女兒之態,卻平白無故地讓人覺得好看。有一種好看是不能用其他詞語形容的,既不是妖豔,也非清純、嬌憨、媚惑,就隻是生生的順眼。
柳葉也不意外。她起身行禮,然後道:“為謝過郎君,妾身有一物相送。”
傅從也不拒絕,他打量著這似乎隻帶了些許物件的柳葉。他說:“你說,是何物?”
柳葉拿出一罐,其中盛著何物,卻是不讓傅從看見。任是誰看見這樣的物件,都必然會對眼前之人敬而遠之。她又拿出一把匕首,其上有血。“妾身委身青樓至今,倒也機緣巧合,獲得了一件物件。”
她將匕首拔出來,寒光流水,劃過刃中。
她道:“此物能使郎君求而不得之人,愛上郎君,而且從此忘卻前塵舊事,再不變改。”
聽她這樣說,傅從也起了幾分好奇之心。他望著柳葉:“名曰何?”
柳葉微笑,“妾名之為,情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