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葉離聽了許久,越聽越是心驚。

但她硬撐著聽到了最後,隻得出一個結論:苗寨危險,世所罕見。

但縱然如此,她當時也隻不過涼涼一笑,“這天下間,哪裏不危險?”

一句話,似乎就給這件事打了個死結,就算苗寨危險,她也要去。等得下船,船離開了京城以後,就要順著原來的路子,再走一趟,如此循環往複,就是船家的生活。這世間的絕大部分事情都是刻板的,船家也不例外。

袁葉離與衛晟雲離了京城,一路而來。

衛晟雲騎著馬往前,在她與聞墨安頓好以後,他就下船去查探相關事情,最後終於知道了,苗寨的所在位置。

苗寨偏遠,昔年歸順時候發生過不少血腥事情,如今早已無人提起,但苗寨附近,居住的人依舊不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能夠與苗寨中人相處得宜,而且樂意接近他們的,畢竟不多。

不過一路過來,畢竟還不是接近苗寨之地,聽到的傳聞也少。隻有繼續往前,才能看到真正的苗寨中人。

袁葉離到了這時候才知道,在自己昏迷不醒之時,白鷺與白術曾經來過。

白術是醫術天才,遊曆天下,他與白鷺應當是十分合拍的,她並不意外。白術也對苗寨沒什麼研究,他單純按照常理臆測,覺得苗寨是個好地方。

苗寨是個好地方,這聽起來,簡直荒天下之大謬。

袁葉離不懂:“為何?”

衛晟雲淡淡說著,用更簡單的方式解釋:“他覺得,苗寨能夠流傳至今,而且將蠱流傳下去,一定是因為人人都將蠱當成可研究之物,並不用此來行凶。不然的話,早早就死絕了。”

袁葉離點頭,可見人雲亦雲,並不可信。

所以苗寨到底如何,還是要自己進去看一眼。說得難聽一點,他們已經沒有旁的路子可走,如今除了繼續前行,也沒有旁的辦法。想到這裏,她不由得覺得苦澀,這種被一樣東西反複影響的感覺,並不好受。

但既然遇上了,那就要解決它。

半夢半醒之間,她就墜入了睡夢裏。人很少會夢到以前的事情,可是今夜,她卻再一次看見了衛晟雲。是在他們初初成婚,回到京城時候。她在宮中第一次遇見麗妃,那個美豔囂張的女子,即使如今她已經死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衛晟雲和衛越辰,一劍一人,她救不了他。

他們後來當然還是逃掉了,可是那一幕刻骨銘心,遠遠超過她自己的想象。

就像一個逃不脫的噩夢。

她最終喊了他的名字,看見他抬起眼來。那張臉依舊英俊,卻那樣冰冷,決絕得讓人不敢多說一句話。她終於醒了。

這時候,她睜開眼。她發現自己還是睡不著,一點都不覺得累。全身上下沒有哪個地方是痛的,她睜開眼睛時也沒有掙紮,甚至因為夜色,她覺得自己異乎尋常的清醒。

黑暗之中,大多數人一時間是看不清什麼的,沒有燭光,如同盲人摸象。可是同樣,當人在黑暗中呆得久了,那就能看清一些東西,盡管不多,但依靠著記憶與直覺,也不至於在這小小的屋子裏摔倒。

床很大,有兩側,袁葉離聽不到聞墨的呼吸聲,可是她也不太在意這些了。她摸索著下床,床鋪是熱的,躺久了就覺得燙,如今下床,卻又眷戀起那半分溫暖來。她悄悄的蓋好被子,為了不讓風漏進去。

窗關得緊,屋裏卻不悶,踩上地板時候,有一絲冷意從腳底傳來,是熱久了的人會有的感覺。空氣是涼的,可是她像一個在溫泉邊上呆太久的人,如今幹已經麻木了,手指輕輕地彈了一下,而她自己卻沒有發現。

她下床,如今店中寂靜,可她記得她們睡前剛好燒了的那茶還沒有喝完。茶壺就放在桌上,而桌子那麼小,她覺得自己或許能摸到。她站起來,先確定自己腿上有力氣,才敢將全身的重量放在腿上。

她輕手輕腳地坐到椅上去,沒有發出多少聲音。

這客棧之中,不過是兩張板凳,她人清瘦,又很靈巧,甚至不用動椅子,就可以坐上去。然後她握住茶壺,手上沒有什麼力氣,於是連握住茶壺都費力。倒了一杯茶,喝進口裏,那是冷的。

冷得像冰,袁葉離卻還是不留一滴地仰起頭,喝進去。

喝冷的東西不好,她知道。

可她還是喝。

然後將杯子放下,覺得胃裏涼了許多,卻又是難受的。她閉了一下眼,忽然感覺到肩膀極疼,坐在板凳上那樣冷,且木頭是硬的,盡管並不黴濕,卻也讓人不舒服。於是她終於知道,回到暖和的被窩裏,是最好的選擇。

在黑暗之中,她終於閉上眼,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