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不留後招,特別是在你住到了一個陌生地方時候。聞墨稍稍一想,立刻明白,當初進山莊來,於他們而言當真隻是權宜之計,而如今既然有了選擇……為何不多給自己一些退路?

聞墨點頭,她覺得自己大約懂了。

袁葉離不曾想到的是,應琅會來得這樣快。她對聞墨說,希望事情不如她所言,但那隻是她的猜測而已,事實永遠不如人們所想簡單。

聞墨比往常更沉默,說話也少了——這並不是因為她不愛說話,而是一個離開家門的女孩子,格外的謹慎小心而已。歸雲山莊中的人,都沒有再提此事,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他們對待兩個進了山莊的客人,態度與先前同樣,反正都是沉默寡言,一個字也不說的。

那位陳氏再也沒有來過。

袁葉離不是不想打探消息,但是再這樣的情況下,根本無從打探起。她能想出來的主意不多,而最重要的是,她隻希望自己能早一些好起來,盡快離開這歸雲山莊。但天不從人願,她的身體似乎越發差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應琅來了。

這位應家的大小姐,從來就沒有個大小姐的模樣,所謂的溫和氣質中藏著一絲膽怯,一旦麵對質問,就想躲起來,頗有幾分的軟弱。她是救了她們的人,但不可避免的是,她的個性並不太招人喜歡。

這歸雲山莊中的小姐,一個性子溫和內怯,一個則驕傲跋扈,實在是走了兩個截然不同的極端。

她進門來,一身整裝,“雲姑娘。”

袁葉離看起來和前幾日沒有太大的不同,依舊是坐在床上,披著衣裳,“見過應大小姐。”

兩人相望,卻都沒有什麼話要講。應琅道:“不見聞姑娘?”

“她出去了,”袁葉離微笑,“說是去池塘看看。”她並沒有深說。兩人這樣一下來,忽然就無話可說了。救命恩人與生死之交,從來就不是同義詞。應琅也不是一個擅長繞彎的人,她想,或許還是直接一些吧。

應琅道:“那日之事,雲姑娘可介意?我為自己道個歉,實在不應那樣對客人講話。”

她所謂的‘直接一些’,其實也就是這個程度而已。她不是一個能夠大聲嚷嚷旁人有什麼不對,理直氣壯地說要與他們恩斷義絕的人——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也不曾想過為自己求救。

袁葉離道:“我不介意。大小姐本就沒犯什麼大錯,況且若非大小姐相救,我隻怕早已暴屍荒野了。”

她說這話,有些誇張,卻不失真實。應琅聽到這裏,微微臉紅,擺擺手道:“不是這樣的,我若不救人,那豈非成了見死不救了?”

袁葉離挑眉,“為了不落人話柄而救人,和因為自己想而救人,其中隔著天塹一樣的距離。”她靜靜的晃了晃茶杯:“大小姐是個值得欽佩的人。”

她說的話很簡單,如果要誇一個人,根本不應該用‘好人’這種詞,因為太敷衍。但她這樣說,反而讓人覺得自己是特別的。

應琅沉默片刻,“你說的事,我想過了。”

話題忽而一轉,袁葉離也不驚慌,“如何了?”

當日,應琅來幫忙的原因隻有一個——那是她的母親和妹妹。盡管關係疏離,然而應琅還是想看看,她們能夠刻薄到何種地步——連自己的救回的客人都要為難?何況這位雲姑娘是京城人士,若是小門小戶裏出來的,那也罷了,可如今看見了她們的出身,卻依舊要欺壓,全然不顧日後後果;

這就是毫無道理的淩辱了。

應琅不懂,為何她們會這樣絕情?

但她至少想明白了一件事——她要從那兩母女手裏,掙出自己的前程。如今她還能坐在這裏,是因為她們尚未下殺手麼?應琅不知道。但就如同袁葉離所講那樣,她的婚事是由陳氏主使的,她若這樣軟弱下去,那麼最後的結局就隻有一個,等著嫁到一些小門小戶,或者麵對一個品行惡劣也沒有出息的夫君。

單單是為著自己的前程,她也必須搏一搏。

“我答應你,雲姑娘。”她說。

她所有的期盼,都建在對未來生活的美好之上;而如今她若不反抗,她連這一點念想都沒有了。形勢這樣清晰,一直軟弱的應琅,終於不再猶豫了。她定定地望著袁葉離,一雙眼中唯有堅定。

袁葉離點頭,“既然如此,我們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