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念安動彈不得,劍鞘很粗,根本不能捅出血,然而衛晟雲剛才招招都打到肉多的地方,他五髒六腑都覺得疼痛難忍,若是再重一分,隻怕就要出血了。但衛晟雲的力度偏偏又掌握得那麼剛好,讓人說不出話,又不會流血。

即使會留下痕跡,可就如同衛晟雲所說的那樣,他難道還要將傷疤掀給旁人看不成?

一個男人,既沒有骨氣,也不能夠自己為自己報仇,然而如今,他是有苦說不出,空口食黃連。

至於他背後的主子,也根本不會在意他。聞念安武力不行,偏偏腦子也不算好,縱然有旁的辦法可以反駁,他此時一時氣血上心頭,腦子就更不靈活,隻能站在那裏,以一副胃痛的樣子,聽著衛晟雲反駁他。

聞念安覺得自己是在活找罪受。然而就因為被罵,所以他越發的放不開了。他覺得胃裏翻滾起來,身心雙重的痛苦,當真是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衛晟雲冷笑,他不是不會罵人,但和人對罵隻會讓自己難受,所以他要打到對方開不了口再說話,不然怎麼才算是解氣?

他道:“你背後的主子,倘若並非沒了辦法,想必也不會讓你來。如今你追查到這裏,還裝成偶然的樣子,有什麼意思?”衛晟雲每說一句話,聲音就越冷,聽得聞念安心底發顫。

他已經發現了。盡管不知道過程如何,但結果就是如此。

起初他根本不明白,這樣一個人為何會有人忌憚他。如今他懂了,因為他太強。

聞念安本就不是見過世麵之人,區區一個私生子,誰會費心教養他?說他和聞墨是同一個姓氏,隻怕都沒人會信。可衛晟雲說得也不錯,他的那位主子……他隻覺得心底發冷,一個從戰場上回來的人,而且還是凱旋,這到底有多可怕,他今日總算體會到了。

聞念安道:“什麼叫追查到這裏?”

他眼中盛滿了驚恐,卻依舊在強作鎮定,看起來自然可笑。他渾然沒有了威脅衛晟雲的心思,如今已經想逃了。但衛晟雲沒有讓他逃,一把劍尚未出鞘,已經讓人感覺到了寒氣。

並不是隻有在冬天,人才會覺得冷。

房中陽光明媚,一桌一椅都用心打造,能看到桌子邊緣雕刻的回紋,與桌上茶杯。一個花瓶,因為震蕩而搖搖晃晃,卻依舊不曾掉到地上來。偏廳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擺飾,花鳥圖,美人瓶,雲杉石,一應擺在八寶架上,看起來不昂貴,可是每樣東西的氣質都那樣相合。

“死,或者說。”他道:“你選一個。”

衛晟雲手持一劍,身披純黑常服,麵容冷峻卻又引人垂涎,一把碧綠劍通透仿佛由玉石雕刻而成。一個男人可以好看到這樣邪性,仿佛又尋回了他在戰場上的過往。聞念安戰戰兢兢,說不出話來。

一個人不長篇大論地說話,那是因為他已經沒必要說那麼多了。

聞念安抖了一抖,但卻始終沒有選擇。就在某一個瞬間,他忽然一動,出屋揚長而去。衛晟雲甚至沒有想,就手持碧玉劍追了過去。屋中寂靜良久,無人說話。夕陽西下,夜色降臨。

袁葉離見這樣久,兩人都沒有回來,就不由得出奇。聞墨還在旁邊,就著點起的燭火看書,看得太過入神,差不多連自己坐在哪裏都忘了,看到激動處,腳下意識往下一踩,差點掉到地上去。

袁葉離扶住她,然後她道:“他們還在偏屋?”

聞墨抬起頭來,這才發現原來天黑了,她是就著燭光在看燈。她連什麼時候有人點蠟燭了都不知道,自然更沒有想起這樣一樁事情來。聞墨道:“啊?”

袁葉離搖搖頭,緊張起來。她放下書,“我出去一趟,你繼續看書吧。”她說,然後出了屋。

偏屋中空空如也,自然沒有什麼人影在。袁葉離心中焦急起來,隨後將路邊仆人都問了一趟,卻沒有人看見聞念安與衛晟雲到哪裏去了。她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碰巧遇到應琅,就兩人一起找。

應琅如今是山莊中的管事人,她又受過袁葉離大恩,如今自然不會謝絕袁葉離。她將下人召集起來問,甚至找遍整個山莊,卻依然不曾見到人影。袁葉離一直說著要衛晟雲走,然而如今人走了,她心中又有幾分不安。

他們,到底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