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墨一步三回頭,始終擔心屋子裏會有什麼變故。然而心裏擔著關於離姐姐的事情,最終還是回到了屋中去。袁葉離如今沒過往那樣脆弱了,盡管還是不怎麼好,但已經不必每天坐在床上,可以起身走一走,坐在窗欞旁看書。
她翻著書頁,陽光映得右邊的黑發都成了棕色,她低著頭,將碎發挽到耳後,隨後翻過一頁書。聞墨回到屋中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幅靜謐光景。她一時之間忘記了剛才發生的事情,隻想湊到座上去。
“離姐姐,我回來了。”她說。
說起話來,這小姑娘有點不開心,一望就知道那邊大約發生了什麼事情。袁葉離望著她,忽而覺得好笑,“那邊打起來了?”
聞墨不忿,“不是這樣,他們留在那裏,說要商量事情。”她靜靜的說著,坐在另一邊榻上,和袁葉離隔了一張椅子。想到這裏,她忽然又搖搖頭,“不……什麼事也沒有。”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聞墨低著頭,表情仿佛在嫌棄自己。她想起了那一日發生的事,還有自己偷聽到的——不,或許也不算偷聽,僅僅隻是她在那裏,不小心聽到了而已。如今兄長來尋她,她反而煩躁壓抑了起來。
於是她一個字也沒有講。
但袁葉離與聞墨都沒有想到,偏屋中的光景。
聞墨離開後,屋中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下去。聞念安本就不是擅長駁斥之人,如今被人這樣一堵,更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來了。他本來就理虧,理虧之人怎麼辯駁,都是沒有用的。衛晟雲挑眉,“所以,你無話可說了?”
男子與女子畢竟有所不同,出身皇室,他如果要說好聽話,自然也說得出口。但前提是,他需要說。如今麵對的是聞念安,一個與他毫無瓜葛,而且隻是一麵之緣的人。倘若被人這樣問,還好好說話,那不叫善良,那叫懦弱。
所以他講話講得這樣直接——戰場上哪裏有時間婉轉,三言兩語交代完自己的目的,就算看人不順眼也是直接打,如果婉轉,那就不叫戰爭了,那叫紙上談兵。
聞念安張了張嘴,他不覺得自己有本事反駁衛晟雲,於是就隻剩下尖酸刻薄一途可走了。他冷笑起來:“所以如今,雲公子讓我妹妹先走,是怕她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麼?”
不出他所料,‘真實身份’四字一出口,衛晟雲的眼神就變了一變。捉摸到這樣一個變化,聞念安就更是大笑起來,“看來當真如此,雲公子也會有怕的東西?若非如此,你護著的那些人……”
聞念安本就不知好歹,如今放縱起來,語氣神態都極為惹人嫌。
可是隨即不到片刻,衛晟雲已經製止了他。腰間的劍起,已經抵住了聞念安的脖子。劍鞘未脫,一把碧綠顏色的劍,看起來一點也不鋒利,誰也不知道脫鞘以後,會是怎樣風景。聞念安大驚,他未曾想到衛晟雲會這樣幹脆利落。
屋中無人,他兩片嘴唇碰了碰,什麼想法也沒有了。他驚慌起來,甚至比聞墨顯得更懦弱:“你,你怎麼能無禮地在旁人家中這樣做?”
衛晟雲沒有笑,他一雙眼睛那樣冷,望著聞念安,“你以為殺人就一定要濺血?”
這話太殘忍,聞念安本來就是個書生,鎮日價與書為伍,讀書讀得都沒了幾分氣魄。他知道衛晟雲的身份,所以尤其慌張。他知道,一個上過戰場的人,手中不止有殺人的法子,更有傷害人不見血的許多辦法。
戰爭二字,是為殘酷。而能從戰爭中走出來之人,是為強者。
人們崇拜強者,自然有他們的理由。
他說話的時候,卻依然在強作鎮定。聞念安笑一笑,依舊在虛張聲勢:“我知道雲公子身經百戰,如今卻來為難我這平民,是要如何?”他明明被刀劍架著,卻依舊在說著這些無用的話。衛晟雲自然不說話,劍一往右,聞念安一晃,就已經歪歪斜斜地捂著胃,口裏的話隻剩下了一句:“你、你……”
殘破的音節,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在害怕。人害怕的時候,往往根本做不出反應,就算懂得尖叫,那也是本人。像聞念安這樣的人,若不是在京城,大約根本就活不下來。
一個一看就知手無搏雞之力的人,根本就經不起打。
可是衛晟雲沒有留情,劍指著他,繼續道:“順道告訴你……”他笑了一下,血染的風采讓人心中為之一顫,“如今這山莊之中,是沒有人會為你說話的。而你背後的主子……他會在意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