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念安的出現,並沒有讓聞墨平靜下來。

這兩兄妹一見麵,就認出了對方,聞念安知道妹妹要跟著衛晟雲和袁葉離,似乎也不怎麼反對,反而說到前頭去探探路,看走哪條路線最好。他看起來並不如何喜愛聞墨,隻是知道自己還有這樣一個妹妹而已。那個樣子,仿佛他要做什麼事,如今也隻不過是順道路過。

就在聽見聞墨所說的“離姐姐”時候,聞念安才稍微激動了一下,張大眼睛,湊近來問聞墨,關於她的事情。

可聞墨終究不是個敏銳的人。

她從來也沒有發現,自己的哥哥其實並不喜歡自己。她僅僅是本能的覺得,自己走了一條錯的路。但重逢親人的喜悅,壓下了這層不安。她道:“離姐姐?她是雲公子的妹妹啊。”

如今他們以兄妹相稱,因為兩人一看就關係不好,而且原來的名字也不能用了。於是聞墨,一直是這麼以為的。但說到這句話時候,她皺皺眉,“念安哥哥為什麼會問這個?”

少女輕靈的聲音在屋內響起,敲得人幾乎心顫。聞念安卻沒有發現她的警惕:“……無他,隻是好奇。”他低下頭,沉默片刻,輕輕晃悠了一下手中茶杯,仿佛不敢直視聞墨。她望著他。

聞墨記得的那個念安哥哥,不是這個樣子的。

即使所有的人都不記得他,不承認他是聞家的子女,隻是因為血脈而將他養在外宅之中,他依然是那麼堅定,像是一節青竹,態度悠遊自在,仿佛毫不在意這樣的事實。所以就算被父母罵,被人嫌棄,聞墨依舊會與他一起玩。

有些人不太明白世間道理和法則,但憑借自己的直覺,依舊能尋到對自己有利的東西。

但是如今,一切似乎都不一樣了。

她喜歡的,是那個會安安靜靜地聽她說話,陪她一起丟石子,也不介意旁人目光的聞念安。——而不是像是如今一般,唯唯諾諾,立場不明,而且不肯說關於自己的事情,感覺仿佛在遮遮掩掩的念安哥哥。

不一樣。

聞墨心裏,有把聲音在這樣說。即使依舊叫著那個名字,長著那張臉,也已經不是同一個人了。

她這樣想著,對如今的情況很失望,但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去。既然有人問,既然那個人是聞念安,那她就會說,僅此而已。她道:“離姐姐是救了我的人,我跟著他們一直到這邊來的。”再想了想,又道:“據說離姐姐身上有病,現在是要去治病。”

她說得坦然而直白,聞念安卻很仔細地聽著,就是剛才聽聞墨的經曆都沒有如今這般用心。聞墨見兄長如此,心中又低落了兩分。這世間,終究是沒有旁的人會對她好了,她想。聞墨道:“念安哥哥,還有什麼想知道的?”

她問話的語氣很失落,但聞念安卻半點都沒有聽出來。他眼神亮了,仿佛見到財寶的土財主:“當然,當然還有。”

現今是白天,日光照到屋子窗邊的花瓶上,瓶中插著一朵藍色不知名的花,日光就那樣從窗中照進來,將地上陰影照成花和花瓶的形狀。聞墨慢慢地說著一些事情,不管是什麼事,聞念安似乎都聽得很認真,像是恨不得拿筆記錄下來的樣子。

聞墨一邊說,一邊看著這樣的念安哥哥。她體會不到,這之間有哪裏不對,但總之是不對勁——她很難為自己的想法,尋出一個實在的理由來。

她說到一半,忽然心裏閃過了一個念頭:莫非念安哥哥喜歡離姐姐?

這是個比較單純的女孩子,她從來也沒有真正見識過所謂的陰謀詭計。因為年紀小,所以格外的不理解這些不屬於她的事情。但這想法也不過是一閃而過罷了,忽然之間,雲公子開口了。

衛晟雲從來不是個會親近地和人套關係的人,除了袁葉離。他抬起眼來,說話的聲音仿佛結凍冰原,“你就是聞念安?”

這話問得莫名其妙,卻立刻鎮住了場麵。聞念安聽了這樣一句話,忽然像是害怕起來。他望著衛晟雲,吞了吞口水,有點膽戰心驚的樣子。他點頭,唯唯諾諾:“是的。”

一個文弱的書生,氣勢自然不如上過戰場的人。衛晟雲望著他,雙眼裏都像是凍結了血色:“你隻是個過路人,與這些事何幹?”他問得幹脆利落,仿佛對自己的判斷非常自信。

一旁的聞墨,卻被嚇了一跳。

一路走來,她自然知道雲公子不苟言笑,從來話不多。但她既然是女子,衛晟雲自然是會多幾分寬容的,加之又有袁葉離在,她從來也不覺得雲公子是那種生人勿近的類型。直到他這樣一問聞念安,才真正的讓人不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