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豈止是失蹤,簡直如同人間蒸發。袁葉離表麵上不說,然而心底還是在擔心。當初她千方百計不肯與他在一處,然而如今真踏上了這條路,他卻就這樣離開了。若是不負責任……但她也說不清,自己是如何的心情。

人最想不明白的,恰恰是自己。

衛晟雲。

這個與她糾纏了兩生的人。如果離開他,真的就會比較好?袁葉離不懂,於是她從來也不提。逃避是最好的解決方式,她學了許久才學會不再逃避,如今人的本性又冒了出來。

向前?繼續尋找苗寨?

這是一個好機會。

如果她留下來,在這城鎮裏居住,她帶的銀錢絕對是夠的。京城富庶,他們又是那樣的出身,即使指縫裏漏一些出來,也已經足夠安安穩穩過完這一生。即使日後衛晟雲再來尋她,她也可以拒絕。因為他們分開了,她根本不必要跟他上路。

一個人,要走怎麼樣的路,終究還是由自己決定的。

她完全可以帶著聞墨留下,因為她再也不必要左右搖擺了。但袁葉離不是這樣想,她很清楚她自己。如果她的身體太差了,就算活著,苟延殘喘,被人限製著也是難受的。她覺得猶豫——這確實是個困難的抉擇。

袁葉離是個能夠藏住事情的人。她不說,就沒有什麼人知道。

每一日,在想這個問題的人,全都隻有她自己。她不覺得難過,僅僅是焦慮罷了。聞墨沒有問她,能夠看出來,聞墨自己也有在考慮的事情。直到她們決定下山,先離開山莊再講。

她們要走了。

應琅感激她們,如今袁葉離要走了,就派人備了上好的馬車,贈送了不少東西作路上之用。兩人收拾好東西,決定繼續往北。不是因為袁葉離,而是因為聞墨。她想去找聞念安,問一問他是怎麼一回事。

他們一同失蹤,那麼聞念安就是唯一知道衛晟雲在哪裏的人。

她們帶著許多東西,上了馬車。馬車緩緩往路上開去,山莊建在山中,如今出去要走很長一段路,兩人一路無話。聞墨在想,何時才能解開這一切謎底,而袁葉離卻在猶豫是否要留下來。

這世間,有一些選擇你知道是正確的,但你偏偏就不去選它。沒有人說得清,那是因為什麼,讓一個人明明知道路是錯的,還要走下去。

袁葉離還沒有想到。

馬車慢慢開,隨後路過了一個森林。森林景色很好,綠樹舒展,空氣清新,袁葉離掀開車窗簾,看了一眼風景。應琅找來的車夫果然夠可靠,跟隨著原來他們調查而來的路線,一直往前,馬車車輪在草地上留下一條長長的痕跡。

一切平靜,直到袁葉離在路邊看見了一個人。

那個人很熟悉,甚至遠遠看見輪廓,她就認出了他。而聞墨反應比她更快:“雲公子?”

袁葉離連忙放下車簾,而聞墨卻已經出去了。她一直在想關於聞念安的事,如今又知道這是離姐姐的親人,自然是這樣想的。她讓車夫停下,去看那是否衛晟雲。這麼些日子來,她的膽子大了許多,已經不怕一個人做事了。

衛晟雲似乎受了重傷。身上的衣裳沒有換,能看到一道道血痕,但都已經幹了。但他還是走得很快,仿佛沒有受傷。聞墨望著他,一時間沒有說話。衛晟雲麵無表情:“你們下山了?”

“對,”聞墨說。

衛晟雲微微一笑,“她在車裏?”

他說話有些不對勁,但聞墨也說不出來是哪裏不對勁。憑借著直覺,她問道:“雲公子到前頭去了,對麼?”

她的直覺異常準確,衛晟雲點頭,一雙眼睛漆黑,仿佛不見底深潭:“對。”

兩人走回去,衛晟雲對那車夫說,“你可以走了。”他說完,就讓車夫離開,一個字也沒有講,往另一個方向而去。見到這個樣子的衛晟雲,聞墨道:“前麵可是很危險?”

她這話問對了。

但因為問得太對,所以衛晟雲隻是道:“對,你的兄長……”說了半句,最後又不出聲了。

聞墨皺眉,難道前麵的路異常凶險,所以即使是衛晟雲,依然受傷了?她皺眉,想不通這件事情。她轉頭望向坐在一旁的袁葉離,隻見她坐在那裏,麵色蒼白,卻始終沒有正眼看衛晟雲一眼。

車子緩緩往前開去。

路上一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