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山寨中人,又如何懂得說話婉轉。
聞墨隱隱約約察覺哪裏不對。那副手低下頭,慢慢將事情說開來。寨主也不讓聞墨離開,聽著那副手講話。副手道:“那女子每日都在到處去,說是要看看這山寨中風景,是什麼樣子。”
他們在說的人,是袁葉離。聞墨終於懂了。
聞墨詫異,袁葉離從來不是那麼莽撞之人。寨主卻道:“她可藏起來什麼東西不曾?”
藏起來東西。聞墨低下頭,她立刻就明白了,這是袁葉離要做事搞亂這山寨,隨後逃出去。所以寨主這樣問。但一群山寨土匪,怎麼可能看出來她的計謀?但此時此刻,她終究覺得有些不安,是以不曾開口說些什麼話。
她不喜歡袁葉離了,卻又打心底相信著她的聰慧。
這是一種很矛盾的想法,但偏偏此時此刻的聞墨,正是如此。
副手搖搖頭,狀甚疑惑。“什麼都沒有,她隻是在看。”
聞墨心中冷笑,她知道袁葉離,她若是要藏起來東西,你們這些男人,怎麼可能發現得了?——但她卻依舊不開口。
一個明明已經投入了金銀窩,心底卻還在猶豫的姑娘,是不可能說出口的。她心底不是還有善念,而是希望日後倘若這山寨待不下去了,還能和袁葉離一起逃下山去。
舉棋不定,搖搖欲墜。
聞墨到底入世未深,不知對善於人心者,她的念想一眼就能看清。不是人人都是瞎子,容得她這般糊弄過去。
寨主想了一想,“你不曾問過她?”
說到這裏,那副手就更是愧疚。他搖搖頭,跪下來道:“問過,但被她糊弄過去了。”
到底見的女人不多,不知該如何應付。聞墨心底清楚,大約袁葉離最擅長的,就是在局勢搖搖欲墜之時,為自己爭出一線生機來。這當中發生了什麼事,她不需要問,也能想象出一個大概。
寨主於是安靜了,隨後罵道:“廢物!”
這樣美的一個人,即使罵起人來,也是俏生生的好看。聞墨就像一個貪婪的人,抬起眼睛去看他,目光死死的盯著。她喜歡好看的東西,於是能夠不顧其本質,奮不顧身地投入了進去。
她與袁葉離,或許從來就不是同路人。
而因為如此,她們遲早是要分開,走向兩條不一樣的路去的。聞墨靜靜的想著,並不覺得可惜。
副手低著頭,聽著寨主的罵。手下就是這樣的待遇,呆在主子的手掌之下,做錯了事就挨罵挨打,若是做好了,就得一聲誇。寨主讓人出去,讓他繼續看著袁葉離,隨後回過頭來看聞墨。
美人在懷中,多半就忘卻了理智,這寨主卻是個意外他眯起眼,本就狹長的鳳眼更窄了,若換一個醜一些的人,那麼就是活脫脫的奸人模樣,但他生得好,反而更顯得眸中盈盈冷光,仿佛寒刀出鞘。
動人心魄。
他道:“你可有什麼辦法?”
聞墨瑟縮在他懷中,心中掙紮幾許,隨後道:“我沒有辦法。若有,隻怕也是要勞動寨主親自前去的。”
有些人要走什麼路,是早已注定了的。
寨主挑眉,“哦?”
聞墨依然在想,但聽得他這樣一問,頓時就下定了決心。附耳在人耳畔說了幾句話,寨主聽了,卻似乎是被愉悅了,於是大笑起來,“哈,你這話倒是有意思。”
聞墨不出聲。
但凡初次犯惡之人,心中大多都有些忐忑不安,而到了最後,越陷越深,終於忘記了最初的自己,沉溺深淵,視為人之常態。寨主丟下她,獨自一人往那屋裏去了,隻留下聞墨,坐在那裏,獨對一壺美酒,一碟菜。
暖紅紗帳,美酒佳肴。
聞墨坐在那裏,一張臉尚且有些稚嫩,眼神卻複雜,糅合成一股矛盾的氣質,也可以說是,引人垂涎。她怔怔地望著那一壺酒,眼神就似鎖死了一般,卻又不是發直了的呆樣,似乎更成熟一些。
最後,她拿起那壺酒,倒進杯裏。
近乎透明的液體,倒映出悠悠冷光。
一杯一杯地飲下去,最終嫌棄不足夠,於是將酒杯丟開,拿起壺,飲進去。慢慢地不知控製,就有酒水自溢出,隨後滴到衣衫上,染成一片深色。終於酒飲盡了,她昏睡了過去,眼前隻隱約可見酒杯上仙鶴,與屋中的金銀。
不知朝夕與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