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不騙人也不是好孩子。
當時自己臉都嚇白了,他見識過他手中小彈弓的威力,他最愛往頭上打,如果被擊中,一定會腫很大一個包,當即捂著頭說:“你別彈我…我明天一定給你拿過來。”
阿錦想要糖,所以他信了,收起彈弓走過來,從他手裏將那一個銅板摳走,惡劣的笑笑,說:“本公子認得你,若是明天不拿來的話,本公子就用彈弓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他翻上牆頭,跳下院子之前還不忘記威脅似的揚了揚手中的東西。
第二日自己確實拿著糖去了。
阿錦接過遞來的紙包,把彈弓別在腰間,打開看了一眼,小臉瞬間垮了下來,問:“為什麼隻有一顆?”
對…他當時帶了一顆糖葫蘆去。
阿錦不高興,他見過陸錦禹拿過一串糖葫蘆,他卻隻有一顆。
自己當時怎麼說的?
好像說:“這是我大哥從學堂帶回來的,我偷偷給你留了一顆呢。”
阿錦依舊不高興,因為他有大哥送糖葫蘆,而他隻有一個向他炫耀糖葫蘆的大哥。
見他臉色得不到緩和,自己便主動掏出銅板來,阿錦把那一顆糖葫蘆塞進懷裏,興奮的說:“哪裏可以買到一串?”
阿錦想要一串,但是那一顆他也沒有扔。
“街上有賣。”
他記得阿錦板著臉說:“那麼多條街,你指哪一條?”
他確實隻知道街上有,至於哪條不知道。
“我們一起去找?”
阿錦的眼睛立馬放出光來,他們就一起開啟了尋找糖葫蘆之路。
一串一串的糖葫蘆插在稻草裏,像盛開的花一樣,他們倆昂著頭看。
從那時起他便和陸錦聲成了朋友,他讓自己喚他阿錦,他蠻橫的宣布說:“我和陸錦禹的名字裏都有錦字,但隻能我獨占。”
因為他們共同的阿娘被陸錦禹獨占,他爭不到阿娘愛,名字總能爭到。
他們常常相攜著偷跑出去玩,一起去賣糖葫蘆,事實上,隻有他自己一個人才能算作偷跑,而阿錦根本沒人來約束他,他的父親雖然疼他,但是生意繁忙顧不上他,陳氏、陸錦禹巴不得他再也不回來。
陸府的下人不把他當二公子,他性情變得乖張、暴躁,用彈弓彈得他們滿頭是包,有時也會流血,他專門撿那種棱角尖銳的石子,惡劣的也隻彈頭,又準又狠。
就算是這樣,每當他看見阿娘時,他就像一隻刺蝟,藏起他的鋒芒、他的惡劣、他的獠牙,露出他柔軟的肚皮,哪怕是阿娘用刀劃開他的肚子,他也不曾蜷縮。
隻是他不再像以往那樣湊上前去,碰得滿身是傷,他學著蟄伏,他算計陸錦禹,讓他交不上學堂的功課,讓他被打手心,在他的衣服上畫王八,在他的鞋子裏放針,阿娘不親自來罰他,他也不再順從嬤嬤的罰跪,他想法越來越偏激,如果陸錦禹從學堂回家摔斷了腿會怎樣?
陸錦禹果然斷了腿,不過是被馬車撞的,他翻上他的院牆嘲笑他,他說:“不如你就改名叫陸斷腿吧,哈哈。”
他坐在牆頭笑的放肆,滿身是刺,他忽然想,如果陸錦禹死了呢?那麼阿娘是不是歸他一個人的,偏執的占有欲讓他卑劣的心無處遁形,他幾乎逃竄似的回了他的偏院,他不能壓下這個瘋狂的想法,所以去找了溫七九。
溫七九有一個書童,喚吉祥,溫七九偷跑出去太多次,溫父重重的罰了吉祥,讓他好好看管溫七九,可是他又跟著阿錦跑了出去,吉祥幫他掩護,可是蔣瑤嘉卻來了,吉祥被他拖走,溫府的人也沒有阻止,一個做事不周全的下人,死了倒省心。
吉祥被蔣瑤嘉綁在馬車後麵,沿著訇城大街拖拽致死。
阿錦是在亂葬崗找到吉祥的。
沒有裹屍布,沒有草席,他穿著的衣服殘破不堪,露出沒了血肉包裹的骨頭,溫七九蹲在他身邊嗚咽,他害死了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