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十七)(2 / 2)

容嬰覺得他可恨又可憐。

但無論如何,她和那朵黑蓮花之間該有個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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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嬰回到了冷宮。

故地重遊,卻是不一樣的心緒,當年她在這裏看見戴著人|皮麵具的蘇宛宛和易容成容桓的下屬翻雲覆雨,幾欲嘔吐。

如今卻不會了,她甚至還能搬個小板凳,再端疊瓜子慢慢細品。

這樣一看,成長也並不是一件全然痛苦的事,邁過去就是嶄新的自己,如今嶄新的容嬰再麵對皇兄容桓,心裏已然無悲無喜。

她不愛他,也不恨他。

甚至原諒了他。

容桓對不起的也從來不是她,隻是那些被遷怒,枉死的百姓。

容嬰做好了準備去見容桓,她來時天色已暮,隱約有圓月的輪廓,這座困了她大半生的宮城很安靜,不見光亮。

容嬰自己點了個火折子,她舉著這點星星之火來到了舉行早朝的宮殿,容桓果然在這裏,他嗜血殘暴不假,但勤政敬業也是真。

假如多點仁德之心,少點偏執和任性,容桓會是一個出色的帝王,離“暴君”二字十萬八千裏。

殿內沒有掌燈,容嬰將火折子舉在眼前,高高的紅毯台階上是君臨天下的王座,容桓就坐在那裏,姿態閑適,擦拭著劍。

聽見容嬰的腳步聲時,青年驀然抬首,眼底是孤寂冷清。

他頰邊的發有些散亂,想來是發過瘋了,這是容桓身體的本能,不受他控製,就像他永遠無法觸碰花草,觸碰必凋零的宿命一樣。

那點光亮有些刺眼,容桓眼皮下壓,細細盯著她看了一會,釋然道:“阿嬰,你都想起來了吧。”

容嬰頷首,步步走上台階。

容桓唇邊逸出一聲輕笑,他將清冽的長劍橫在自己身前,沙啞著嗓音說:“回來就好。”他垂眼,示意容嬰取走手中劍,還是漫不經心的語氣。

“殺了我,然後,活下去。”

“生生世世,看見我就殺了我,別心軟,也別給我留活路。”

容嬰沒有去接。

滅亡神不會死,但會受重傷沉睡,破局的方法就是用靈力一次又一次殺掉他,不給他蘇醒的機會。

這還是容桓自己琢磨出來的辦法。在他試圖強迫容嬰,少女用金簪刺殺他的那次,容桓發現,普通的兵刃傷他都可以愈合,唯獨經過容嬰的手,哪怕隻是普通的金釵,也足以要了他半條命。

他該慶幸的是,容嬰始終是個心軟之人,那次的金簪沒有用盡全力,沒有貫穿他的心髒。

他親手將長劍交到少女手裏,一邊撩開玄色寬袍,一並對容嬰說:“你曾說過做我的劍鞘,所謂劍鞘,便是生來封劍的存在。”

“阿嬰,別心軟。”

“對你,對我,對他,都好。”他將胸口的肌膚袒露在少女麵前,示意她去看那道猙獰的,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

容桓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多年,什麼重傷沒受過,唯獨是容嬰這一擊留下了痕跡,其他傷卻像從未存在過一樣。他後來想明白了,因為她天生就是來克他的。

照墨錚的說法,佛蓮子擁有這世間至純至淨的靈力,要麼感化他,要麼封印他。

容桓替容嬰選擇了後者。

他親手遞上刀劍。

少女卻搖搖頭,她輕輕抬起容桓的下巴,說:“想贖罪啊?”

容桓有些錯愕,卻在下一秒,胸口整個被刀劍貫穿,血濺在容嬰臉頰上,她眼都沒眨,就那麼看著容桓闔上眼睛,失去意識。

她封印了他。

但這事兒沒完。

容嬰在自己掌心劃出一道傷口,又劃破容桓的,她握緊他的手,任憑體內靈力運轉,血液逆流,蒼白著唇色說:

“阿兄,我來渡你。”

用我的血,洗滌你滿身的殺戮,逆改注定是滅亡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