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少年事(1 / 3)

這一年,俞宸十六歲。

柳暗花明春事深,小闌芍藥已抽簪,正是春意濃時。

馮亦真站在玄天觀大門前。今日晴的日頭有些晃眼,俞宸下車後回頭從車裏取出把傘遮在那小娘子頭上。

亦真今日一身棠色春衫,纖美動人。那時的俞宸卻已比馮亦真高了半頭,已瞧得出俊俏模樣來。

兩人一起向裏來,俞宸似有心事壓在心頭,哪怕在馮亦真身邊走路都還有些心不在焉。

馮亦真見前頭一叢叢粉白芍藥開的熱鬧,正要叫俞宸,卻看到他低著頭若有所思,並不大開懷。

馮亦真回過身站在他麵前,從傘下向上看他,逗他道:“這是給我撐傘呢,不知罩在誰的頭頂去了。”

俞宸趕緊站直把傘打在她頭頂,她笑了笑拉他來到芍藥叢前,道:“宸兒,背首詩來聽聽。”

這原是他們之間的由來已久的小把戲。

俞宸剛會背詩時還很小,又極聰慧,詩詞文章讀幾遍就熟記於心。

小孩子自然喜歡被人關注誇獎,哪日他背了竹子的詩,進到小阿姐屋裏看到榻上的竹夫人便要背一遍,哪日背了荷花的詩,就非要小阿姐同他去水塘邊,他再假裝忽然想起今天背了荷花詩,再給她背一遍。

馮亦真自然知是為何也不戳穿,以後看到什麼便故意問他:“宸兒可背過這樣的詩?”

俞宸便高興的背來,還要引經據典的解釋一番。

後來十幾歲上長大了,終於懂了亦真是在哄他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再逗他說,他也撿兩首好聽的來背與她。

現下她這樣說,他便想了想道:

“錦幃初卷衛夫人,繡被猶堆越鄂君。

垂手亂翻雕玉佩,招腰爭舞鬱金裙。

石家蠟燭何曾剪,荀令香爐可待熏。

我是夢中傳彩筆,欲書花葉寄朝雲。”

馮亦真卻踱了幾步,背手回頭看他道:“宸兒有心事。”

他一時慌亂臉也燒了起來,道:“真姐姐為何這樣說。”

馮亦真不答,卻又問他:“因為擔心考試?”

俞宸鬆了口氣卻又莫名失落,搖頭道:“事在人為,我隻需為此盡我所能就好,並沒什麼可擔憂的。”

馮亦真卻笑:“那你方才怎將芍藥認成了牡丹,且那麼多直切的吟詠牡丹國色天香的詩裏,又挑了首喻相思的,難道宸兒竟已有了意中人不成?”

俞宸抬眼看她,睫羽在白淨的臉上垂下淡淡兩道影子,道:“我每天隻與真姐姐,還有攸寧一起,哪裏去喜歡別人。”

馮亦真卻隻打趣的衝他笑了笑並沒多問,少年人嘛總是有很多小心思的,反正他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又何必追根究底。

兩人又向大殿去,馮亦真邊走邊道:“我看你日日不是書院就是書房,怕你悶壞了特意帶你出來透透氣,既然出來散心就不要想其他的事了,隻鬆快半日也好。”

俞宸上前幾步與她並肩而行,將傘穩穩遮在她頭頂,她眼睛掃到他的衣擺,閑話家常。

“這淺檀色不好,擺著看時倒沒覺得,上身倒顯得有些老氣了,前幾日才選了塊新鮮料子,不知什麼時候才做好,你穿上定是好看的。”

俞宸笑道:“一件衣服而已,能老氣到哪裏去,難道穿了別人能把我看做是你哥哥。那我倒要多做幾件來。”

馮亦真佯嗔睨他一眼:“這個小崽子還敢打趣我了。”

俞宸手虛比在她頭頂,不滿道:“你不要亂叫,我哪裏小崽子,你看我都比你高這麼多了。”

“高又怎麼樣,你再高還不是我弟弟。”

俞宸沒說話,過了半晌偷偷嘀咕了句:“那可不一定。”

兩人來到大殿前,馮亦真提裙邁階進到殿內,跪在蒲團認真祈願,他卻隻在門口等她並未入內。代她出來時低頭笑問:“阿姐是求什麼?”

“求你高中啊。”她低頭去拭指尖的香屑。

“這不用求神仙,這得靠我自己。”他雖口中這樣說,眉目之間卻笑意難藏。

馮亦真也點頭卻道:“說的有理,其實旁的求神仙也沒用,都得靠自己,但拜一拜心裏有個念想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