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亦真妝奩裏的詩集,倒是有些來曆。
俞宸剛到馮家時小霍氏已經身體不大好了,攸寧又還小,俞宸也很懂事不會常常去打擾姨母,可到底心裏孤苦,他本就喜歡亦真,亦真又與他玩得好,他便時常和亦真在一起。他那時也才五六歲,如此二人天天在一起也沒什麼不妥。
俗話說窮人孩子早當家,馮家雖不窮可小霍氏常抱病,亦真很早就學著能幫她做點什麼便做點什麼,小霍氏是當家大娘子,自然免不了大事小情,亦真為了幫母親分憂,別人來回事情了她便先問清楚了寫在紙上,自己再理一理,再去回給母親,慢慢的也便知道什麼樣的事該怎麼樣處理,有些小事便可以自己處理了再去告訴母親一聲便是。
如此十三四上便能處理大事小情算賬管事,俞宸被送到了馮家子弟去的書塾,馮家家族大人也多,一並來讀書的也有其他外姓親戚,俞宸在這倒也不算多稀奇。
俞宸進了學,有自己的小同窗小友人,比之之前開朗些,可在家便仍是愛和亦真在一起。
亦真算賬時他就在一旁練字,亦真學學針線活,或是春日裏去花園裏提著籃子剪花插瓶,這樣女孩子喜愛的事他陪伴在側也從不覺不耐煩。
應還是他五六歲剛進學時,某清晨亦真正在妝台前由女使給梳頭,俞宸吃過飯跑了過來,在門口笑著叫了句:“真姐姐。”
亦真也笑了笑招手叫他進來,對著鏡子道:“今日宸兒起的好早。”
俞宸費力氣搬了個凳子坐到了亦真旁邊,看著亦真道:“真姐姐,你真好看。”
亦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你這麼小知道什麼是好看。”
女使卻在旁笑道:“三姐兒這話不對,小孩子說話才最做準,沒得睜眼說瞎話,他們說好看便是真心的。”
俞宸在旁點點頭,亦真又笑道:“宸兒可吃過飯了?今日可是還要去上學?”
俞宸道:“吃過了,是要去上學,不過還早,我特意來與真姐姐告辭。”
亦真覺他乖巧可愛,從手邊拿了小碟子果子給他,隨口與他說話,“宸兒在學堂裏可學到了什麼。”
俞宸卻嘟著仍圓乎乎的臉道:“現在還在認字而已,可先生教那些我早都會寫也會認了,但先生說還有許多人沒會,還是沒教我們念厲害的詩詞文章。”
亦真自小並不去學堂,而是母親給請的女先生教她,這女先生博古通今文采斐然,她也十分敬佩。話說回來她也不知是不是小孩子說話誇張,念會幾個字便覺得自己把字認全了,正好看到妝台上的詩經,便把那書遞給他,玩笑道:“這便是詩書,宸兒既然認字了,便念一首來聽一聽?”
俞宸隨便翻了一頁,脫口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
亦真見他念的如此輕鬆,心裏驚歎他還是真的認了許多字。
俞宸道:“我雖念的下來可不知什麼意思。”
亦真道:“也沒甚深刻意思,你再多讀些書日後便懂了,總的便是說在桃花盛放之時一個小娘子出嫁,誇讚她美麗賢惠,會讓新的家團圓美滿。”
俞宸畢竟還是太小,知道出嫁什麼意思卻也難以具體知意味著什麼,不過也沒有追根究底,念著覺得還算上口,又念了一遍,便把書合起來一字不差的全背了下來。
亦真驚訝對女使道:“雖然這詩不難,可許多重複的詞宸兒竟一處都沒記錯,也太聰明了些。”
俞宸聽亦真誇他自然高興,笑著放下書下來道:“我去上學了!明天再來背下一首。”
亦真並沒太認真,可第二天還是梳妝的時候俞宸竟又真的來了,又搬著凳子坐到她旁邊,念了首采薇,又是讀了兩遍便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