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氏進了俞老爺屋,關上門低聲道:“妾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俞老爺笑了聲:“不當講你做什麼來。”
董氏便道:“奴覺得,亦真和宸兒並不大合適。老爺說讓亦真管家,我日日早來想與她細說,她卻打個照麵就走,實在懶惰些。
這倒也罷,她和宸兒成親這麼久,一點有孕的消息也沒有,她若像她姨媽不能生,宸兒又被她霸占不許納妾,以後可如何是好。”
俞老爺聽到提起子嗣,也歎道:“可宸兒對她心重你也知道,上回在府裏那般,宸兒如今帶她不也沒有半分隔閡嗎?”
董氏又道:“況且奴覺得宸兒不願和家人親近便是受她挑撥,以前宸兒離開俞家就是在她家,如今她怕宸兒和家人和好就不看重她了,哄的宸兒隻把她當好人,宸兒才越發恨老爺。”
俞老爺一想,這倒有幾分道理,對董氏道:“你說的有理,可宸兒性子強,我們若是下狠手他更得恨我們。”
董氏試探道:“可那便由著她”
俞老爺看她笑道:“他是你的兒子,你是親娘為他著想做些什麼自是應當。”
董氏得了這話,自然敢動手了。
董氏倒是個心思細的。有俞宸在,她確實不敢直接對亦真下毒手,且她也隻是為離間二人,不需擔那麼大的險。
而且他們倆也不是那麼密不可分,上回鬧的那樣,她雖不知細情,也隻他二人是有嫌隙,若要挑撥還是從此下手。
董氏便派人回了他們原住的宅院,假裝小販和人閑談弄鬼,可她不知,亦真早有防備。
府裏人把她的鬼祟全都來報給了亦真和俞宸,亦真想了想道:“董氏是想離間我們,查出我有什麼不妥讓你休了我?”
俞宸道:“她並不是莽撞的人,可實際上也沒聰明到哪裏去,也就是常氏和她旗鼓相當。”
亦真道:“那她能查出什麼不妥?無非就是我要害你或者背叛你。
她雖手段不高明可還是挺善體察人心的,若不是你對我了若指掌,我說什麼做什麼想什麼你都知道,你敢說她做什麼你都不動搖不成。
便是沒有如她所願立刻休了我,可也可能懷疑我疏遠我。”
俞宸道:“這要怎麼假設,可我就是了解你。若我不了解也不在乎,她也不用大費周章了,連害你也不用,直接送上幾個美人讓我收了就如願了。”
亦真笑道:“你敢?”
俞宸看她道:“自然不敢,但也不想。”
亦真道:“不知接下來她要查出我些什麼不妥呢。若是說我和周殷南藕斷絲連,她倒也真不大聰明,若是……”
俞宸挑眉看她道:“若是查出韋三郎,算她有些本事,是不是。”
亦真趕忙道:“這可不是我說的。”
俞宸道:“我說的,我就是介意他。”
亦真無奈道:“我又沒跟他怎麼樣,總共沒說過兩句話,也就見過那麼幾次,能有什麼。”
俞宸道:“可你就是喜歡他。”
亦真這回也乖覺了,趕忙摘幹淨來:“我要是喜歡他當年還能退了親事嗎?再說他也沒什麼值得我念念不忘的,他又沒有你容貌好,又沒有你學問好,又沒有你聰明,又沒有你這麼聽真姐姐的話。”
俞宸繃不住笑還強忍著道:“從來都是這一套話,你就知道我好哄騙,連個新詞都懶得想。”
亦真也笑了,逗他:“你還記著霍正疇表哥呢。”
俞宸道:“不記得,無關緊要的人記他做什麼。”
亦真一看他神色就知道他記得。
霍氏姐妹祖家原是平陽的,霍老爺做官來了金陵,二姊妹也嫁到了金陵,後霍老爺告老還鄉,舉家也就回平陽去,他們的舅舅也沒有再科舉出頭的,便在平陽靠祖業過日子。
霍老爺如今還在,隻是霍氏姐妹去的早,亦真又嫁了人,這麼多年沒有來往,況且俞宸又不是霍氏親生的,他隻是親近母親,母親的家人除了亦真姐弟也沒人關照他,他又何必去認親。
不過霍氏姐妹去世前他們還是有來往的。
那年霍老爺還不曾告老還鄉,在金陵住著,亦真母親帶著幾個孩子回家給外祖父拜年。
霍老爺家裏還有兩兒兩女,其中一個是霍氏姐妹的親兄弟,比大霍氏小,比小霍氏大,是亦真他們的舅舅。
那時舅舅也成家了,有三兒兩女,和亦真攸寧上下,最大兒子的比亦真大一歲,最小的兒子和俞宸一般大,兩個女兒一個比俞宸大一歲,一個和攸寧相仿。
霍正疇是最小的兒子,平時在家裏嬌縱慣了,是個小霸王,攸寧隻是淘氣,其實還是很討人喜歡的,他是真的有些無法無天。
往年互相見麵時並沒多交往,也沒有過什麼矛盾,這年亦真十三四左右,因外祖父說想念他們,便留下住了兩天。
亦真從小乖巧可人,家裏親長喜歡,幾個小孩也親近她的。
亦真此時已經初有了清麗少女模樣,眉毛細細長長眉尾稍彎,一雙杏眼眼角稍稍挑起,秀氣的瓜子臉,笑起來下巴尖尖的又很俏麗。
身量也抽的纖長,像新出的蘭花一樣。這時候俞宸還是個帶著些嬰兒肥的小屁孩。
大表哥也十四五,正是個少年了。一家大人坐在屋裏說話,孩子們在廳裏的大桌子圍在一起玩笑。
亦真和大表哥下棋,旁邊的人圍在一起看,你一言我一語的。亦真其實並不善此道,不過湊個趣,沒多久亦真就輸了,便從荷包裏掏出一些銀鑄的梅花片,推到大表哥那,假裝傷心道:“我的家當可都輸給表哥了。”
大表哥笑道:“這回便算了,再來一局你若贏了我拿雙倍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