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物歸原主(1 / 2)

酒窖還是那個酒窖,裏麵的陳設卻是大不一樣了。兩天前這裏還是關山樓保存機要秘聞的場所,擺了一張雕花書案,滿滿一架子波斯語和漢文的書籍。還有一個名頭響當當的七姑娘在這裏掌事。

現在,那張雕花書案早就不見,一塊空地讓給了八隻紅泥封牢的酒壇。書架還在,書已經付之一炬,取而代之的是五排整整齊齊的白瓷酒瓶。

原先在這裏的人呢?

角落裏安著第九隻紅泥壇子。壇子上盤腿坐了一個人。人形尚在,魂卻像丟了似的,安靜得像個傀儡。

仔細一看,這傀儡正是昔日關山樓的二把手,葉七。

她想什麼想得如此出神?是不是還在回憶昨晚那驚險的一戰?是不是還為敗在麒麟兒的刀下耿耿於懷?

敗給強者不可恥。她在乎隻是自己的刀。她與穆雨對刀之前,先亂了心神。之後那一刀雖然夠快,刀氣卻不正,飲敗是自然。

但偏偏是那一句話動搖了她的根。

“有的刀能活人。”

白羽客的刀能入無人之境,其奧秘到底是什麼?

不知為何,葉七隱約察覺自己似乎永遠到不了那個境界。在那個境界之下,就算她把刀練得夠快,夠準,也不過是東施效顰,班門弄斧而已。

她的刀還有何存在的意義?

不,她從頭至尾就沒有刀。她的刀不過是借來的,是對俠客粗劣的模仿。

嗚呼哀哉,沒有了刀,葉七這個人還剩什麼,還有何存在的意義?

徐承業踏進這個酒窖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情景。但他臉上並沒有訝異之色,平靜的表情裏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自在感。

他在這洛陽第一樓裏度過了許多年,第一次在無雙的指引下來到這個隱秘的空間。

牢裏的六個時辰讓他逐漸習慣了毫無生氣、陰冷潮濕的地底。與牢獄不同的是,這裏還有酒,還有另一個活人。

兩個丟了魂的活人如他鄉遇故知,誓要喝個痛快。地上擺了一串白瓷瓶,裏麵空空如也。還不盡興,葉七又拍碎了座下的封泥。兩人就趴在壇子上,抄起白瓷瓶舀著喝。

坐沒坐相,喝也喝不出個滋味。“白羽客”同“洛陽捕頭”在這見不得光的地窖裏“推杯換盞”,頗有點魏晉名士的風趣。

喝多了說渾話,無論誰都躲不掉。在這件事上男人一般更誇張。是以兩人喝了差不多的酒,醉也醉得差不多。葉七不過是話多了些,徐承業已經是放浪形骸了。

“我,不做捕頭了!”徐承業道。

“我可能也,做不了白羽客了。”葉七打了個嗝。

“我最好的兄弟,最親的後輩背叛了我,頂了我的位子。”徐承業一手一個瓶,歪頭道:“你呢,有人頂你的位子?”

葉七側目,喃喃道:“我的刀不行。”

“不行就練啊。多大事。”

“說得輕巧。”

“每天練個百八十遍,總有一天能練出來的。我的劍就是這麼練的。”

“境界問題,你不懂的。”

“你境界不行?”

“…”

葉七眼前又出現了那個一襲銀袍的人。他的刀藏得很好,他從不用刀威懾別人。

“有的刀能活人。我的隻能殺人。”

“我不信。”

“親眼所見。”

這一刻,連喝醉了酒,口無遮攔的洛陽前捕頭,舌頭也打結了。許久,悄悄探問道:

“你不做白羽客,做啥?”

“不知道。”

也許是酒的作用,也許是心境的變化。葉七發現她已不能自如地沉浸到意識海中。手中有刀,心裏卻無刀。一支生殺予奪的血色羽刃,突然變成了一根平平無奇的羽毛。

她已不能用這根羽毛做任何事!

突然,酒窖內風雲變幻,一件硬物破空而來,猛擊葉七太陽穴。

這一擊在平時絕不會對她有絲毫威脅。但這一刻她失去了她的刀,也就失去了進攻和防守的手段。情勢陡轉。

打出這一擊的人是誰,為了這恰到好處的一擊他是否已等待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