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個人終究沒有得手。凶器已被兩根手指像剪刀一般夾住,指尖上赫然是那枚麒麟玉佩。
手指是葉七的,招是和金剪刀學的。危急關頭她陡然清醒,用上了金剪刀變化莫測的手上功夫,即便是她也要暗自慶幸。
“你喝了酒,沒了刀,還是一樣厲害。”一個聲音懶懶道,“但我卻真心有些看不起你了。”
倚在門口說話的是孫二娘,打出那枚玉佩的也是她。
她的聲音銀鈴般清越,語氣卻倍加嚴厲:
“有能者不擔當重任,與螻蟻何別?”
葉七不語,看向一邊劫後餘生,醉得不省人事的酒友。
“看他有什麼用。他現在已經是我的人,我讓他往東他也不敢往西。”孫二娘依依不饒。
“你要他做什麼?”
“這種男人還能做什麼?當然是做回他的老本行,當個跑堂的夥計。”
從來處來,往去處去。葉七歎了口氣道:“總比待在風口浪尖好。”
一句寬慰的話,卻戳到了孫二娘的痛處。她一雙大眼睛瞪圓了,搶道:“好什麼好。你知道他遭遇了什麼嗎?”
自己的東西,旁人說不得。我們孫姑娘這點毛病永遠改不掉的。
她說完就很後悔。回應她的隻有沉默。
望著葉七布滿血絲的眼,想到清早床邊的玉佩和囑托,孫二娘咬著嘴唇,囁嚅道:“對不起。”
依舊沉默。
“他從牢裏出來,什麼話都不肯說。我故意激他,也不過聽到‘肖青’這個名字。”
“肖青?”
“好像就是除夕那晚一起過來的那個小捕快。”
兄弟、後輩…說的難道是他?
談起徐承業的事,孫二娘也像散了一身氣力,從門框上滑了下來。她望向抱著酒壇呼呼大睡的男人,想起了他一身錦衣,劍下生風的樣子,道:“他根本不是個當官的料,我一清二楚。人在西京的時候,每個月二兩銀子辛苦錢,寄過來一大半,放言要給我贖身,也不知道上下打點。”
“回洛陽後,總聽說他鑽在那些東家長李家短,沒人愛管的事情裏。一樣沒個出息。”
“但他好歹做下來了,做到別人不讓他做為止。”孫二娘含淚道。
“不用再說了。”
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這間屋裏最後一個醉鬼也已醒了大半。三個清醒的人坐在一間閉塞的小酒窖裏,默然無語。
“恩公要放手了嗎?”
“我力有不逮。”
“放手是明智的。”徐承業扶著酒壇起身,左一腳右一腳邁了過來。“我曾經以為自己是天底下最糊塗的人。直到我聽說有個人想做白羽客。”
一個坐,一個站,兩個糊塗人四目相對,眼底流動著難言的情緒。
“這個人盡力重演一代豪俠的刀法,要和他一樣做扶正除惡的事。”
“她還救了一個糊塗人的性命,整整三次。”
“徐某武功平平,不懂什麼境界差距。隻覺得她和白羽客一樣了不起。因為他們都是敢作敢為的人。”
葉七背過臉,眼裏隱隱有光閃動。
走到葉七身前,徐承業頹然跪下,道:
“徐某想讓恩公知道。這一輩子我隻見過白羽客兩回,一回是八年前,一回是昨夜。此後再有什麼人打著白羽客的旗號,我也絕不理會。”
他小心翼翼地從袖中摸出一件東西。那是一枚羽毛,銀光閃閃。指腹在羽毛尾端輕輕一抹,一層珍珠粉掉落,上麵早已用端正的小楷刻了三個字:徐承業。
“這件東西,也該物歸原主了。”
人在令在,令隨人亡。世上已無白羽客,白羽令自當回歸關山樓。
葉七一隻眼睛凝視親手刻下的字,另一隻眼回望過去立下的壯誌。
她終於拂袖而起,冷冷道:
“白羽令簽發即起效,不轉贈不退還。”
“徐捕頭以武人之身持令。若無異議,還請在關山樓聽候調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