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子寧不來(1 / 2)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屋內水聲靈然,卻隻是為一副歌喉伴樂,但聽一闋《子衿》繞梁不絕,梁嗣音空靈透徹的嗓音直叫聽者神思凝滯。

彥琛猶記得那日在涵心殿要她唱這一曲,她卻以理婉拒,分毫不思量是否會觸怒帝王。

水霧裏,梁嗣音纖長的脖子、柔和的肩胛、細膩的肌膚在朦朧中詮釋著女子之美,“一日不見,如三月兮……”此情此景,此時此刻,正中了彥琛的心。

他一步步走向嗣音,卻最終沒走到她的身邊,不知是怎樣的情緒繚繞心頭,彥琛深邃的眸子裏竟溢出了幽恨之色。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梁嗣音猶自不覺身後立了帝王,她輕揚柔荑,將水自腕處淋下,汨汨的水流滑過每一寸肌膚,伴著叮咚水聲,合著輕靈歌聲。

彥琛胸前大大起伏,驀地握緊了拳頭,提著水桶的手則不自禁地晃動,將裏頭的水灑了出來。

“穀雨。”歌聲戛然而止,嗣音聽見動靜便笑道,“不要去討熱水了,我洗好了,再麻煩那些宮女實在不好意思。”

“噔!”一聲,但隻聽木桶落地的聲響,隨即是倉促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嗣音應聲轉過來,卻不見人影,唯有水桶留在屋內,裏頭晃蕩著冒著熱氣的半桶水。

“穀雨,穀雨!”嗣音心裏有些不安,喚了兩聲,卻過了片刻才見穀雨跑進來,臉色很不好看。

“主子,您……”穀雨定了定心神,“您沒瞧見皇上?”

“皇?”嗣音念出這個字,再不能繼續。

“方才皇上來了,他拿了奴婢的水桶進來,奴婢還以為……”穀雨很失望,“可是沒多久皇上就出來了,臉崩得緊緊的,和才來時的模樣完全不同,奴婢還以為您惹怒他了,可您又好像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到底怎麼了?”

嗣音的身體還浸在溫熱的香湯裏,可心卻一點點涼下,她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以至於被敬告“好自為之”,以至於他來了,卻連一句話也不說就離去。

“是啊,到底怎麼了?”嗣音將身體團起,穀雨進來帶著的涼風叫她裸露在水外的肌膚感到寒冷,可熱水能溫暖這些肌膚,那漸冷的心要如何回轉?

涵心殿外,皇後依然在等待,見彥琛獨自回來,她壓抑自己的好奇,隻是迎上去道:“萬歲爺可回來了,昀兒害了天花如今病倒在他的府邸,您看……”

“讓禦醫館去最好的太醫,封閉皇子府隻入不出,灑掃宮內每一個角落,近幾日凡與他親密接觸者全部閉門觀察,有違者,論欺君處。”彥琛沒有聽完皇後的話,隻是駐足說完這些,便徑直朝涵心殿內去,不僅沒有問兒子如何,便是連一絲心疼的神情都不曾表露。

容瀾懵然,愣了半日才回過神,對身邊的方永祿、王海道:“按皇上說的去做,看好李主子,莫叫她有閃失。每日三次從宮外送消息,本宮要知道三皇子好不好。”

“諾!”一應人散去,各自去傳達消息。

皇帝既不挽留,容瀾自然不能擅闖涵心殿,她回身要走,見方永祿還在跟前,心中幾番糾葛終究還是問出口:“萬歲爺方才去了什麼地方?”

方永祿無奈地看著她,垂下眼簾道:“娘娘,您心裏明鏡似的。”

“哼!”容瀾冷笑,“本宮明白了。”

隨著聖諭的傳達,各宮紛紛忙碌起來,宮女太監們灑掃消毒至皇宮的每個角落,一整夜不得消停。嗣音和穀雨在夢中被驚醒,但見嘩啦啦闖進符望閣好幾個太監宮女,個個麵上蒙著白布,手裏拿著藥水花灑笤帚拂塵等物,不由分說便打掃開。

穀雨出來問什麼事,那幾人也不作答,隻是迅速地打掃完畢,留下半桶藥水和花灑,說:“梁才人的屋子麻煩姑娘打掃了。”

穀雨過來接,順手塞了一把剛才匆忙回去拿的銅錢給那宮女,低聲問:“這位姐姐,究竟出什麼事了?”

那宮女因得了好處,便鬆口說了緣故,穀雨回來告訴嗣音知道,叫她好不擔心。

“三皇子是很好的人,卻受這樣的罪,李主子那裏該傷心壞了。”嗣音歎了一聲,也不叫穀雨打掃屋子,隻道,“那日他隻在院子裏站了站,我這裏他沒進來,不打緊。”

穀雨重新幫嗣音鋪被褥,絮絮地說:“原先覺得李主子好可惡,和那個李小主想著法兒地折騰您,現在卻覺得她可憐,萬一三殿下有個好歹,她的心都要碎了吧。”

嗣音靜靜地看著聽著,沒有說話,她知道天花的厲害,泓昀若熬不過,這樣大好的青年,真真遭是上天妒才了。但神思卻漸漸從泓昀的事情上遊走,彥琛作為父親,麵對兒子煎熬在生死之間,他會不會憂傷?會不會難過?此時此刻,他又在想什麼?

“主子,你哭了?”待穀雨重新整理好床褥,返身來卻發現嗣音的臉上懸著淚水。

梁嗣音一怔,自己竟哭了?

自那日後,闔宮上下都陷入緊張狀態,但凡有人頭疼腦熱便被隔離開,而從宮外傳來的消息,皇子府內已有四人和泓昀一樣染了天花,泓昀則仍舊高燒不退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