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禮,賢妃便隻問皇後身體好不好,容瀾明知她有心事也不提,隻等她自己開口。之後因見她幾次三番偷眼瞧絡梅繪竹,便找了借口支開眾人,果然她們才走李子怡便紅了眼睛,落淚道:“娘娘,那件事臣妾真真沒有辦法,臣妾管得住兒子也管不住梁貴人啊。”
容瀾心裏咯噔一下,是她錯過了什麼嗎?為什麼覺得那樣突然,李子怡緣何又從提這件事?難道皇帝衝她發脾氣就是為了……
“臣妾問過昀兒,那孩子說是在路上見過梁貴人,可隻擦身而過連幾句正經話都沒說。”李子怡哭道,“他說當時宋修容也在場,可臣妾回頭去問蠻兒,她竟說沒有這回事。皇上那裏指著臣妾的鼻子叫臣妾管教好兒子,臣妾倒想管教好兒子,可這事情沒頭沒腦的叫臣妾從哪裏管起?符望閣又是禁地,臣妾竟是連梁貴人的麵也見不著。何況見了又如何?臣妾能說梁貴人的不是麼?”
她這話顯然有心捏酸,容瀾想了想,方記起那一日葉容敏進宮探望自己,嗣音也來竟是坐了半日的,再問李氏泓昀與之見麵的時辰,竟是之前的事,想起那日她欲言又止的模樣,心裏到不落忍,她當有求於我隻是不得開口。
容瀾又信泓昀不會撒謊,那這件事裏便篤定有宋蠻兒作梗,正想著,王海那裏說宋蠻兒來了。
李子怡倏地站起來,求容瀾道:“這丫頭如今說話顛三倒四,臣妾問不出個所以然,奈求娘娘好好問她。”
“你隻當什麼事都沒有,我自有分寸,一會兒她來了你千萬別多嘴,不然壞了事情吃虧的還是昀兒,你想想皇帝能這樣對你動怒,父子間能不生了嫌隙?倘若解不開這個結,你是知道的……”
容瀾故意嚇唬她,因了泓昀倒鎮住了李子怡,後來見了宋蠻兒也隻管說些有的沒得,隻是叫她奇怪皇後並沒有問宋氏任何事,反是與她道:“這幾日悶的慌,你且來坤寧宮隨本宮住幾日,也幫本宮抄幾本經書靜靜心。”
宋蠻兒自然不能拒絕,隻是在李子怡走時背著皇後瞪了她一眼,叫後者心裏不安。
又平靜了兩日,這天容瀾正在涵心殿與彥琛說話,才勸他喝下一碗燕窩心情好一些,方永祿急急忙忙來說,承乾宮送來的消息,武寶林見紅了。
容瀾本勸皇帝不必親臨,見了紅那屋子不幹淨,可彥琛卻執意前往,走時容瀾見他眸子裏藏了什麼情緒,竟是從未見過的。
待至承乾宮,已來了一些人但都在外等著,古曦芳道:“隻有梁貴人在裏頭,武寶林嚇壞了誰也不想見。好在太醫看過了,說孩子沒事,但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
“你去與她說皇上來了。”容瀾才道,彥琛卻改了主意,“朕就不進去了,你們多安慰她,別叫她害怕。”
眾人不敢多說什麼,古曦芳則又道:“梁貴人提出想搬來承乾宮陪著武寶林,臣妾這裏沒什麼的,不知皇上和娘娘是否覺得妥當?”
彥琛的眼睛裏顯然劃過什麼,可他忍住了,隻沉沉地說一句:“皇後、賢妃看著辦罷,朕先走了。”便匆匆離去。
傍晚時分,嗣音回符望閣收拾東西,一切妥當後便帶了所有人往承乾宮去,臨行時遣了穀雨從德先行,說想一個人在符望閣待一會兒,要他們放了東西後再來接她。如是眾人散去,符望閣裏隻留下她一個人。
餘暉灑在閣樓上,嗣音立於院中抬頭仰望,那橘紅的光芒竟有些刺目,一閉眼往日的每一幕都呈現在眼前。
“你倒準備好了。”
這是他在符望閣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此刻卻又響起了。
可嗣音似乎沒意識到真的有人在說話,她隻以為是自己的臆想和回憶在作祟,遂淒然一笑,提裙返回閣樓去。
彥琛立在她背後伸了手,到底沒開口。
“萬歲爺何不進去?”方永祿跟上來低聲如是說。
彥琛沒有說話,隻是呆立在那裏,待要開口卻從閣樓裏傳來琴音,行雲流水間透著悲涼和心酸,叫他眉宇間不由得溝壑萬千。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沒想到那麼嚴重地倒了嗓子後,她的聲音還能一如既往輕靈通透,隻是這音不變,情已不複從前。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她淒然地唱著,全不是那一日的梁嗣音。
“朕究竟對你做了什麼?”
方永祿見皇帝沒有要走的意思,便默默地退出順手帶上了門,那蒼白的“吱嘎”聲在這琴聲歌聲裏是那樣得突兀,竟引得琴聲戛然而止,不多時一副瘦弱的身軀出現在眼前。
這樣相見,竟恍如隔世。
很快日暮收走最後一抹餘暉,天色驟然暗下,沒有燈光沒有燭火,漸漸的兩人竟要看不見對方的臉。影像一點一點消失,仿佛心也漸冷。
“你篤定不回這符望閣了?”彥琛終先開口。
嗣音卻不答,反規規矩矩地朝他叩拜下去行禮。
彥琛慍怒,低沉地反複:“你篤定不回這符望閣了?”
嗣音咬著唇,沉默須臾方答:“臣妾隻是小小的貴人,無權選擇自己的處所,自然有皇後娘娘、賢妃娘娘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