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滾滾,馬蹄陣陣,皇帝的儀仗依舊如常行徑在宮道之上,絡梅從轎子上下來趕到方永祿那裏,隔著門簾說:“方總管,瞧方才那光景,該是沒事的吧?”
方永祿悠然自得地坐在他的轎子裏,隻管笑:“自然自然……”
鑾輦中,嗣音靜靜地臥在彥琛懷裏,他那裏正小心翼翼地為她塗抹藥膏,手法嫻熟輕柔叫人有些意外。
“你笑什麼?朕十五歲就隨先帝上戰場,你以為上了戰場日子還會和宮裏一樣?”彥琛緩緩說著,又輕輕覆上一層薄紗方罷。
“謝皇上。”嗣音抬手看了看那包紮得近乎完美的手腕,嫣然一笑衝彥琛道,“這幾日臣妾不能伺候您了。”
“你躲懶罷。”彥琛嗔笑,又伸手點了點她的嘴說,“朕不與你玩笑,日後還是要自稱奴婢,如今你是繪竹,不是梁嗣音,難道你想讓皇後難堪麼?”
嗣音默默,繼而才道:“昨夜皇後娘娘與臣妾說時臣妾是拒絕的,可娘娘說我必須來,至於我願意做繪竹還是梁嗣音,叫臣妾自己看著辦,臣妾自然是……”
彥琛皺眉哼了一聲,故作生氣道:“朕說一句你頂一句,果真是啞了的時候乖巧。”見嗣音委屈地垂下頭,又不忍,哄道:“你以為朕舍得要你做一個宮女?朕不是南下遊山玩水的,既然言明不帶後宮妃嬪,又怎麼能半路弄出個貴人來?嗣音你是最懂事……”
“噗!”梁嗣音終忍不住,一邊掩口笑起來,一邊調皮而又帶了幾分怯意地偷眼看皇帝。
彥琛見她這般,方回過味來一把將她捉到懷裏,嗣音先笑起來:“皇上剛才那樣逗人家,又是裝作認不得我,又是要這個茶那個茶的,不興臣妾這會子逗……啊……”
哪裏容得她繼續說下去,彥琛便伸手在她腰上撓癢,嗣音最吃不住這個笑得在彥琛懷裏直打滾,動靜一大彥琛又輕輕捂了她的嘴嗔怪:“越發放肆了,你究竟明不明白。”
嗣音笑得滿麵通紅,一雙眸子因心裏的釋然快活而明媚耀眼,她柔柔地又滿含溫情地望著皇帝,嬌聲一語,“奴婢明白。”
“你明白才怪了。”彥琛輕聲罵一句,卻抵擋不住懷裏這嬌柔可心的人兒,隨深深一吻陷入她白皙的脖子裏,那好似肌膚裏透出的迷人香氣幾乎融了他的心。
嗣音欣然相承,她要用此刻的溫存洗去那一晚煎熬的痛楚,讓那個充滿誤會的夜晚永遠從記憶裏消失。
當晏珅被關押的消息傳出時,她就猛然意識到皇帝那一日是為了什麼真正不悅,方永祿明明與她說過皇帝看了奏折後生得大氣,可自己卻偏偏要往那件事上去湊。他或許因流言有過不開心,可他不會懷疑自己啊,對一切沒有信心充滿懷疑的明明是那個懦弱的梁嗣音。
所以那一晚她才會受那樣的懲罰,是懲罰,對嗎?
心念至此,一滴淚又滑過嗣音的眼角,彥琛仿佛嗅到淚水的氣息般倏地抬眸來望她:“怎麼了,很難過麼?”
嗣音搖頭,將臉埋進皇帝的肩胛,清聲婉婉,“臣妾再也……不要哭了。”彥琛聞言見她翻入懷裏,溫和想對:“朕記著。”
春色漫山遍野地延伸開,驅逐了冬日最後一抹寒意。夕陽西下,皇帝一行終在夜色深重前到達行宮暫歇,沐浴更衣後的彥琛正立在窗前遠目而望。
嗣音與絡梅前來奉茶,絡梅識趣地帶著宮女小太監離去,嗣音也隻是在邊上靜立不語,一天的奔波讓她亦感疲憊。
彥琛喝了茶,沉吟半刻忽道:“你可知朕為何要親自南下?”
嗣音不語,她不想過問朝政,但她可以聆聽。
“那小子本事了。”彥琛冷笑,抬眸望著一身宮女裝束的嗣音,“他敢在南方屯兵,朕就能親自去剿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