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頭發濕漉而漸冷的身體終於因皇帝的懷抱而回暖,嗣音也不清楚究竟是如何解開了這個結,但她努力了,她把自己想說的話勇敢地告訴了皇帝,隻是言盡於此真真不能再多說什麼。
她有要兌現的承諾,更有想要守護的人。
這一夜帝王在側,噩夢再沒有侵襲嗣音,她甜甜地安睡一晚,醒來時彥琛已不去蹤影,等她洗漱罷了,小宮女告訴他皇帝已經離開行宮前往受災地視察,要三日後方回。
“難怪他昨夜急著來看我。”嗣音心中一暖,而她也想用這三日的時間好好調整身體和心情,等他回來便能一切如常。
小宮女又道:“郡王爺的身體真是了不起啊,今天已經能下床了,不過皇上下了命令不許他離開行宮,要好好養傷。”
嗣音卻想:“昨夜還說要我時時刻刻不離開你的身邊,為何今日又把我撩在這裏與他共處?是哪個說的女人心海底針,你們男人的心思才最最糾葛。”
“姑姑,皇上三天不在宮裏呢,咱們要不要出去逛一逛?一輩子興許就這一回能來江南呢。”小宮女熱嗬嗬地,好似從來沒有煩惱。
嗣音道:“你們自去吧,小心便是。我身體也不好,隻盼休息幾日皇上回來後便能在禦前侍奉了。”
小宮女也不勉強自顧自地樂嗬嗬數著金陵美食,忽而又聽嗣音說:“你隻管對旁人說我還病著要靜養,也不需人來探望,這樣我能好好休息也免得旁人來往辛苦是不是?”
小宮女一一答應,天真的她從不去想事情有幾重含義。如是平靜地過了一天,第二日因無事要做,而管事的都隨了皇帝去,幾個宮女太監便摸魚溜出去玩耍,行宮內一時靜寂非凡,倒讓人覺得安心。
難得悠閑,嗣音便終日與詩書為友,午後躺在窗下讀書,那熱融融的陽光灑在身上,終懶懶地睡了過去,若非那一陣清風過,隻怕要睡到日落西山。但朦朧醒來,卻見風來之處是有人將她的房門推開,抬眼望上去,竟是他。
如今他是王爺,她是宮女,避嫌最好法子就是做足了規矩,嗣音忙地起來到他的麵前,聲音響亮地稱呼行禮,繼而恭恭敬敬拜倒下去,起身時發現遠處有小太監向這裏張望,她反安心了。
晏珅不屑地一笑,隨即開門見山說:“沒想到你真的沒跟他說。”
嗣音低頭不語,她還有什麼好說呢?
“我倒有件事要告訴你。”晏珅繼續笑,隻那笑叫人隱隱覺得不安。
嗣音仍舊不語,但聽他不疾不徐道:“他如此鍾愛你,南下都要帶你在身邊,已異於他過去對身邊任何一個女人的情意,我知道你對她有多重要。可你想過沒有,你被刺客俘虜他卻隻派了四個侍衛前來追捕營救?難道不奇怪嗎?你該明白我為什麼會追過來,我能他為什麼不能?還有……”
這些話字字入耳幻化做嗡嗡蜂鳴,嗣音一時不知自己身處何處,誰是他,而我又是誰。
“我用母後的亡靈對你起誓,那些刺客真的與我沒有半分關係。嗬嗬……梁嗣音,是你太笨了。”
嗣音倏地抬眸看他,他卻輕描淡寫:“你之前不說,如今又要如何對他去說?隻許他算計你我,不許我算計了他麼?”
“你算計的是皇上,還是我?”耳畔嗡嗡蜂鳴聲戛然而止,嗣音豁然清醒,她傲視著晏珅,一字字清晰地告訴他,“可惜你還是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晏珅麵色驟冷,不知何意。
嗣音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討厭眼前的人,正如彥琛所說他何止一次欺侮於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可以要自己萬劫不複,若非彥琛處處包容,還能有今天的梁嗣音嗎?
“不管這件事真相如何,你我的約定仍在。”嗣音伸手指天,“四方諸神、先帝太後的英靈都在看著你,我不會違背約定,所以也請你好自為之。”
二人無聲對視,嗣音的目光充滿了憤恨,而晏珅氣勢減弱,這一切是他始料不及,她以為嗣音會恨。不,她恨了,可她恨的卻是自己。
“為什麼那天在壽皇殿外抓的是你?是母後與我開的玩笑?還是怨我不能在她身邊盡孝而有的懲罰?”晏珅冷然而笑,深情望一眼嗣音,“你說我並非權欲探天之人,你說我隻是不甘。可你知道一個人做什麼都會輸,不是他做得不夠好,而是因為站在他對麵的是皇帝所以就注定失敗是什麼感覺?”
嗣音麵無表情,將目光從他的臉上移開。
“初見你的時候你已經是他的秀女,那一刻我便輸了。”晏珅繼續說,“可這一切本該是我的,是他奪走了我的東西。”
“你在壽皇殿前抓到的是我不假,可若你是皇帝,我也未必會到你的麵前。”嗣音再將目光落在他的臉上,這個挫敗的男人為何看起來如此悲情?
她繼續道:“那麼多的秀女,你若是帝王你確定一定會對我矚目?我與皇上因太後而緣起,你又要憑什麼與我緣起?你說帝位本該是你的,我不與你辯駁,可當皇上已是皇上而我是他的秀女時,我還本該屬於你嗎?你輸的不是誰站在你的對麵,也沒有人想要你輸,佛語有雲心不變則萬物不變,心不動則萬物不動。你可以活得灑脫自在,為什麼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