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夜深了,通透清靈的歌聲和琴音卻從符望閣緩緩流出,穀雨立在院子裏望著閣樓,聽得癡醉了,她對身邊的從德說,“這世上再沒有比主子唱得更好的了吧。”
從德說:“唱得好又如何,沒有知音也是白瞎的,主子有皇上聽她彈琴唱歌,怎麼都值了。”
穀雨訝異,拍拍他說:“你小子難得也能說這麼有道理的話,可不就是嘛。宮裏的娘娘們哪一個不會琴棋書畫,可也要有人願意欣賞才好。”
從德憨憨地笑,摸摸腦袋說:“這都是公主教的,公主還說了,做人要低調,木秀於林風必吹之。”
穀雨聽了皺眉想了半天,總覺得這句話哪兒不對勁,可想不起來,吹之就姑且吹之吧。
這一晚皇帝自然是不出符望閣了,翌日方永祿帶了朝服禮冠來,嗣音穀雨伺候著穿戴罷便直接上朝去。
穀雨說:“皇上真是勤政,也不說好好歇幾天。”
嗣音整理著彥琛的東西,每一件都格外珍惜,嘴裏笑著應她:“你這個丫頭管的事越來越寬,皇上勤政也要你嘮叨,等淑慎回來告訴她一定說你。”想起來便問,“派人去接公主了嗎?”
“不必去了,今日公主回書房了,過會子叫從德帶話過去便好。”穀雨應,過來幫著將皇帝的東西收拾好,抬眸見主子手腕上又多一串粉色玉石,掩口笑道:“皇上又賞主子東西了?”
嗣音摸摸手裏那串粉色玉石,分明得意想顯擺又故意壓著,“誰知道呢,總是送這些東西給我,我也並不喜歡戴的。”
穀雨才不理她,催促說:“主子趕緊收拾了去坤寧宮,一會子回來內務府的人又要來煩人了。真盼望趕緊過了中秋,符望閣也好清靜清靜。”
想起中秋,嗣音卻想起往事想起病懨懨的淑太妃,近日都沒有她的消息傳進宮,興許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她還活著,可活著對她而言卻隻是折磨,真真叫人無奈。
“穀雨你說人生多有趣,去年此時我還是看不到未來的秀女,如今……”嗣音有幾分惆悵,“似乎也看不到未來,可我想能一輩子在皇上身邊。”
穀雨笑:“世上哪一個人能預知未來?主子您又多愁善感,皇上知道又該罵您了。”
嗣音也不明白自己怎麼突然變得惆悵,從昨晚起她就一直很快活,就是剛才也春風滿麵的,怎麼突然就……難道這就是患得患失?後來便容不得她繼續多想,被穀雨催促著去了坤寧宮,再後來忙碌的一天又開始了。
翊坤宮這邊,賢妃從中宮回來後就沒換衣裳,正襟危坐在正殿裏,等著她那個三請四催都不肯進宮的兒媳婦。
靜堇戰戰兢兢地立在一旁,知道過會子這裏又要一場大戰,可憐小王妃心裏不知有沒有準備好接受婆婆的教訓,上一次在雨裏跪了兩個時辰,這一次又要做什麼呢?
這一回進宮,赫婭學乖,她先去坤寧宮向容瀾問安,容瀾因知李子怡找她有事,便沒多說話,早早遣她離去。但還是囑咐王海派人盯著,是說:“到底是浩爾穀部的嬌貴公主,別讓賢妃做得太過。”
不過容瀾的擔心有些多慮,李子怡在兒媳婦麵前竟什麼威風也抖不出來。當她質問兒媳何故驕縱倨傲要她跪下時,赫婭很得意地反問她:“難道母妃不想要孫兒麼?”
“你?”賢妃一愣,又冷聲道,“你們長久不在一起,我哪裏去要孫兒?總不見得你現在肚子裏有了?”
赫婭微微一笑,“有沒有還不知道,可不敢大意,王爺離京前……”她故作羞澀,“在屋裏住了一晚,再過十日該是孩兒月信的日子。”
“那你們……”李子怡也羞於啟齒,但眼眉裏卻多了幾分喜色。
“是啊,孩兒歲與王爺不和,但並非長久不同房。”赫婭盡顯灑脫性情,大大方方地說著閨閣之事,連一旁的靜堇都臉紅了。
李子怡本一肚子火,但此刻聽兒媳這樣講,心裏不免高興,益發連臉都變了,忙不迭讓靜堇搬凳子端點心,一時將赫婭奉若心肝寶貝。
這般人情冷暖,赫婭又非小孩子看不懂,隻是嘴上不說罷。
“如今靜堇一個人侍奉,母妃有許多不便吧,何不再提拔一個大宮女呢?”赫婭瞧靜堇忙緊忙出有些手足無措,故有此一問。
李子怡哼一聲:“靜堇算是本宮這裏最好的了,卻仍不如靜燕三分幹練,可恨那小賤人……”
“監守自盜這樣的事,的確叫人窩火。”赫婭輕聲說,抬眉看一眼婆婆,又道,“可是孩兒怎麼聽說,這件事和符望閣的梁婕妤有幹係呢。”
這件事會傳出宮外賢妃一點也不驚訝,關於趙盆和靜燕被罰被驅逐的各種說法她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此刻兒媳提到梁婕妤,也不過意料之中。
“她最愛多管閑事,這宮裏什麼事和她沒有關係。”李子怡狠狠,更叮囑兒媳,“你少和她來往,不會有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