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節一過,天越發開始冷了,各宮取暖的燒炭都是有定例的,沒到日子前就隻能熬著,而自從去冷宮住過一夜後,淑慎就快被穀雨煩死,同樣的問題她每天都會問一遍,非要自己說一句“母妃很好,你別擔心。”她才會消停。如今天寒,她就更每天擔憂嗣音會不會凍著。
這日淑慎在書房衝泓曄抱怨,恨恨地說:“她要是再煩我,就不要她了。”
泓曄還是那樣有耐心地聽皇姐嘮叨,但不會忘記提醒她,“皇姐,其實囉嗦的人自己不會覺得自己囉嗦的。”
“哼!”每每淑慎就斜眼看他,而後忍不住又笑作一團,姐弟倆感情日漸深厚,淑慎雖有同父異母的哥哥姐姐,卻早就疏遠了,泓曄給她帶來手足之情的溫暖,很是珍貴。
可書房裏另一個孩子就顯得很特別,連太傅們向皇帝述職時都提到,說五皇子變化很大,不僅課業進步神速,連性子都變了。
而淑慎從冷宮回來第二天來書房,泓曄就問他有沒有把泓昭的事跟梁婕妤提,淑慎卻說:“我才開口,她就對我說,不許我們管這件事,再也不許提。也不要覺得泓昭奇怪,每個人都會變的,泓昭能學好為什麼不好之類的。”
二人倒願意聽嗣音的話,但泓昭的性子卻越來越孤僻,有時候看到哥哥姐姐湊在一起說話,會看著看著就發愣,被發現問他怎麼了,他又含糊其辭地敷衍過去,讓人好不奇怪。
這日下學時起了大風,三人自然都有人來接,泓曄慣例隨淑慎去符望閣溫書,泓昭又是獨自回去,可是走到半路上,小太監們卻發現五皇子不見了,難道是剛才那一陣那席天卷地的大風吹迷了人眼,連皇子一起卷走了?眾人大驚失色,四處尋找不果,又不敢呼喊,無奈隻能回去稟告主子。
耿慧茹日來一直精神不濟,聽聞兒子失蹤,更是一口氣悶著半晌才回神。自中秋那晚後,她和兒子的關係就僵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連凡霜凡雪都看出來這母子倆之間的微妙。五皇子雖然不小了,但還是十足的孩子氣,動不動就愛摟著母親撒嬌,可這些日子來,他不僅變得沉默,有時候主子問他幾句,他都會翻臉發脾氣。
“他會去哪裏呢?宮裏這麼大,要怎麼找?”耿慧茹慌神,茫然地看著眼前的凡霜凡雪,她們也是無語。
凡霜忍不住說:“奴婢多嘴,可是殿下他從中秋節後就變得怪怪得了,奴婢問過跟隨他的小太監,書房裏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平日裏也沒被嚇著過,真的很奇怪呢。”
中秋!
這兩個字如今對耿慧茹而言就猶如剜心的尖刀,她臉色煞白,卻忽而想起了什麼,霍然起身衝著凡霜凡雪說:“去永巷,去冷宮。”
二人驚愕,忙說:“娘娘糊塗了,那裏可去不得啊,皇子又怎麼會去哪裏呢。”
耿慧茹不能對她們言明,卻又急火攻心,便說:“凡霜你拿一身你的衣裳來給我穿,然後不要驚動任何人,這就去。”
凡霜不敢違逆,忙取了自己宮女的服飾來給主子換上,而後由凡雪陪著,主仆倆悄然離了永壽宮。可雖說是悄然,還是讓立春看見,她回來告訴劉仙瑩知道,劉仙瑩便要她也悄悄跟出去。
這一邊冷宮裏,嗣音依舊一個人居住著,除了每日定時來送飯菜茶水的宮女外再無其他人,所以一些屋裏打掃的活兒就要她自己做。彥琛曾擔心她的身體想把穀雨調來,可嗣音卻說既然已經如此,何不徹底一些,也好斷了外頭人的心思。不過皇帝終究是心疼的,譬如這精炭早早就讓方永祿派人送來讓她取暖用,竟是連坤寧宮都沒有的特例。
說起來冷宮比符望閣還大一些,嗣音一個人住雖然不害怕,可的確清冷得厲害,這幾天憑她穿上棉衣,伏案寫字的時候手還是會冷得打顫。此刻正自己生了炭火溫一壺熱奶,好不愜意。
冷宮平日裏是很安靜的,外頭有一點動靜裏麵都能察覺到,但今日狂風大作呼呼聲不絕,嗣音便聽不見外頭任何聲音。因見牛奶翻滾,便托了帕子取下放到桌上,才轉身想滅了炭火,忽見外頭有身影從窗前掠過。她以為是來送晚膳的宮女,便親自去開門。
但是屋外空蕩蕩,隻有枯葉掙紮在風裏。一回身卻猛地見一個孩子站在麵前,嗣音著實被嚇了一跳。待定睛看,竟是泓昭。
“五殿下,你……怎麼來了?”嗣音平複突突亂跳的心,因見他被風吹紅的臉,便忙讓進屋子,“快進來,外頭太冷了。”
泓昭卻一步也不動,隻是直愣愣地看著嗣音,嘴緊緊地抿著,似憋著什麼不說一般。
“你怎麼進來的?也是翻牆進來的?”嗣音調整了情緒微笑開,不論如何泓昭隻是個孩子。
“梁婕妤,您會嫉恨母妃和我嗎?”泓昭卻反問了這句話。
卻是此刻,冷宮的大門有被推開的動靜,嗣音忙道:“你要不要藏一藏?被送飯的宮女瞧見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