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得下樓的腳步聲急促,嗣音才穿上蜜色的外裳,淑慎便跟了下來,她麵色慌張,又十分得害怕,怯怯地伸手來相幫嗣音穿戴,可母妃一道肅冷的目光遞過來,她就不敢動了。
嗣音自顧自地穿戴好,奶娘已抱著初齡下樓,她接過女兒來要往外走,嗣音一步攔在門前,哽咽著問:“母妃不要我了?”
嗣音漠然:“哪個敢不要你,分明是大公主你嫌棄符望閣太小,外頭海闊天空。”她言罷就要繞開身子去,嗣音卻抓著了她的衣袂,死死地不放。
“大公主,這是還要有什麼指教嗎?”嗣音冷言。
“母妃……你打我罵我怎麼罰都行,不要不理我,淑慎錯了,我真的知錯了。”這一語,淑慎再忍不住,嚶嚶哭泣起來,就是膩著嗣音不放。
若說不心軟,竟是假的,嗣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疼這孩子,昨夜得知她丟在了京城裏,她就好像死了一回似的。她不敢想象淑慎若自此回不來,她往後的人生會如何沉浸在痛苦中,這一夜是怎麼過來的,她也仿佛記憶裏缺失了一塊。
當早上看著酣睡的她被完完整整地送回來,散了去的七魂八魄才回歸體內。彼時她怒得隻想揪起淑慎狠狠地揍一頓,可心火滅了後又想明白,這孩子分明是吃軟不吃硬的,打一頓又有什麼用?
此時初齡正醒著,歪著腦袋看著她的大姐姐哭泣,又看看母親一臉嚴肅,莫說小嬰兒不懂人事,其實再沒有比他們更會看眼色的了。平日瞧見大姐姐就會伸手要抓著手玩的小家夥,今日可乖地躺在母親懷裏,哼也不哼一聲。
“奶娘,把初齡抱上去。”嗣音語畢,奶娘小心翼翼地過來接過孩子,迅速地撤離了。
見嗣音不走了,淑慎這才鬆開手,瞧著她坐到桌前去,仍是很生氣的模樣,她怯怯地湊到一邊去,兩人靜了半日,終是這孩子忍不住先說:“母妃,穀雨她們呢?”
“他們沒照顧好你,正去敬事房排隊領罰,每人三十板子,不知道有沒有命爬回來。”嗣音冷聲說,瞧她憋得滿臉通紅,又道,“你難過什麼,這符望閣的奴才也不是頭一回因你挨罰了,他們早皮實了。”
淑慎不敢說話,她還有什麼可說的?
“從前的淑慎不討人喜歡,可如今的淑慎,就快要叫人厭煩了。”嗣音狠心說出這句話,抬眉見孩子身上打顫,知道她心裏各種情緒正在碰撞,她再狠一狠心道,“你的個性變活潑,誰都高興,可沒想到竟是收不住了,越發變得輕狂驕縱,做什麼事都頭腦發熱,早知道這樣,不如一直都冷冷的,也不至於說我害了你。”
“你哪裏害著我了?這樣說是要屈死我嗎?”淑慎終逼出這一句,竟是也生氣了。
嗣音卻平靜地,已經語調冰冷地說:“你不好,旁人隻會說我管教不嚴,不會有第二句話。就如泓曄他不好,所有人隻看古昭儀。孩子們做錯事,受指責的終究是父母。”
“泓曄!”淑慎猛地想起來,急急地問:“泓曄回來了?”
嗣音絮絮地將泓曄歸來後的事說了一遍,也提及皇帝用了羽林軍出尋的事,又說:“泓曄跪了一晚上,隻怕這幾天都不能下地了。”
“你要我怎麼做才肯消氣?我也去跪一晚上嗎?那樣你能消氣嗎?”淑慎伏到嗣音的膝頭,急得恨不能掏心掏肺地給她看,“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我真的知錯了,可母妃怎麼不問我昨夜去了哪裏,遇見了誰呢?雖然你們都很擔心很生氣,可是我昨晚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嗣音心底一軟,哪裏舍得瞧著她哭泣的模樣,孩子能平安歸來她已經滿足了,什麼叫寵溺她懂,竟是不想束縛她任何事,可她畢竟是公主,她無奈,嗣音也無奈。此刻聽說她昨晚過得開心,且回來時睡得那樣香甜也並沒有酒氣,至少放心孩子是安全的。
她伸手撫過淑慎的麵頰:“你明知道我什麼都願意由著你,所以才拿這份寵愛來挾製我嗎?”
淑慎搖頭,鑽進嗣音的懷裏,“從來從來都沒這麼想過。”
“你是公主,嬌縱一些頑皮一些,誰都不會計較,可你知不知道泓曄是皇子,他的未來和你完全不同,你能做的事不是每一件他都能做的。”嗣音耐心地說,“我不怪你帶著他闖禍,你們都是孩子,可還是不得不告訴你,泓曄不是我的孩子,他是古昭儀的兒子,你明白嗎?”
淑慎當然明白,可是闖禍的時候是誰也想不到這些的,那個時候姐弟倆隻有義氣,而對淑慎而言,她也早就無意識地把泓曄當作了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