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桃自然是被捉回來的,她如今有著身孕怎由她胡來,況且境外茫茫世界,她要去何處找尋?那天坑深不見底,若無繩索牽絆,下去是再沒回來的路的。
從周楠口裏可知道,那一日並非在緊急危險的狀況下晏珅出事,而是他不知去撿什麼東西,一個不留神才掉了下去的,當時蠻子已基本肅清,所以大軍才有時間下去尋找將軍,而幾個被俘虜的蠻子也幫了大忙,但幾天幾夜不間斷地探索尋找,仍是沒有人見到晏珅一點蹤跡,竟是連身上的衣衫物件也一樣不留。
後麵這些話當然不能告訴周桃,她已經一蹶不振,被捉回來時便哭暈了過去,對於這樣的事,她真真沒有任何辦法,除了恨不得跟著晏珅去,她不知還能做什麼。
到除夕,再往京城送捷報,已經來不及那二十天的期限,但連著捷報還有大將軍消失的噩耗,隻怕皇帝那裏也沒功夫治他的罪。
這一邊,京城和皇宮的除夕一如往年的熱鬧,今年的一切皆有景陽宮那裏操持,武婕妤看著溫和如水,卻也將所有的事安排得妥妥帖帖,連容瀾也誇一句:是個周正可靠的人。
嗣音因要照顧初齡,免去了許多事務,入宮來除了那一年在冷宮,竟是頭回輕輕鬆鬆地過個年。而今歲懷裏多了個女兒,更是各種感慨和安慰。各宮都送來給初齡的禮物,嗣音唯獨挑了舒寧送的那一枚金鈴鐺給她係在腳踝裏,小家夥似乎也覺得有趣,時不時舉起腳來看看,笨拙的憨態逗得眾人大笑。
此刻嗣音給丫頭戴上吉祥如意的肚兜,穿好紅彤彤的吉服,一會兒晚宴就要開始,她可是最驕傲的小公主。
穀雨拿著繈褓在一邊,呀呀讚歎地說:“有公主在,憑誰也沒有光彩了。”
小初齡也不知懂不懂這些話,隻是咧嘴咯咯直笑,嗣音在她腰上撓了撓,她更是笑得癡起來,嗣音忙道:“糟了糟了,瘋壞了一會兒要在晚宴上尿褲子了。”
小心翼翼為女兒穿戴好,她才去換自己的衣裳,是青藍色暗花雲錦宮裝,沒什麼出挑卻也華貴,著了風毛領的瑰色坎肩,便多了幾分喜氣。梳的是傾髻,鬢邊一朵同服色的簪花,花蕊吐出兩縷流蘇,悠悠蕩蕩正到眉下,竟也十分嫵媚嬌俏。
一應都是穀雨打點下,如今她這上頭的造詣更比從前好,而嗣音也知自己的身份不同往昔,打扮得隆重得體一些,也是給彥琛的麵上添光彩。此刻立在鏡前瞧自己的模樣,是十分滿意。
“淑慎呢?”嗣音問一句,隻因每年至年末都是淑慎生母的忌日,這孩子多少有幾分憂鬱,今年許是見自己有了初齡,更明白幾分做母親的辛苦,故而這些日子這孩子都靜得很。嗣音不知道如何寬慰她,隻是每夜都摟著她睡去,像哄初齡那樣嗬護她。
“來了,又念叨我。”嗣音話音才落,便見淑慎打著簾子進來,這孩子入目一身鮮紅的宮裝,梳了漂亮的淩雲髻,整個兒身量就高了一截,不知是否祥兒給她描摹了胭脂,那細眉紅唇和粉嫩的雙頰完全與平素不同,小丫頭仿佛一瞬間從大大咧咧變得端莊秀麗,真真正正一個公主金枝玉葉的模樣出來了。
瞧見嗣音那樣端詳自己,淑慎羞得滿麵通紅,上來膩著她說:“不好看嗎?其實我也覺得別扭呢。”
嗣音歡喜地捧著她的麵頰,欣欣然說:“怎麼會不好看,我的女兒會不好看嗎?淑慎啊,你可知道自己有多美。”
淑慎終是露出久不見的笑容,深深給了嗣音一個大擁抱,嬌滴滴地說:“能到您的身邊來,真好。”
一旁穀雨已看得含淚,轉身去整理東西,母女倆膩歪了一會兒,便是要赴宴去。而這一行,真真光芒四溢,嗣音那裏自不必說,再有驚豔四座的淑慎和她懷裏萬人矚目的小公主,符望閣出來的人,一言一行都透著隆寵下的氣派,即便嗣音想低調,旁人看她的目光也是拗不過來了。
才入席,彥琛就忙不迭把她的寶貝女兒抱去了,自己抱著看戲喝酒竟也不嫌累,嗣音樂得輕鬆。
此時泓曄泓昭湊過來,圍著淑慎傻傻地看,就是不說話。弄得淑慎羞赧不堪,追著要捉他們,可被嗣音在耳邊說:“你這身打扮追出去,可就更惹眼了,那架勢比混身鎧甲的將士還氣宇軒昂。”
氣得淑慎哭笑不得,益發連嗣音也不要,到上首去伏在容瀾身邊,再不理會這些取笑她的人。席下再有赫婭、惠靜都抱了孩子來,竟是更加的熱鬧。隆政帝登基第三年的除夕,才真正顯出了皇室的氣派奢華,隻是皇族世家聚集一堂,終究少了一些人,無心的人自然不會察覺,但有心的人,不免在這熱鬧繁華的景象裏,更添幾分淒涼。
劉仙瑩靜靜坐在表姐的身邊,看著衣香鬢影下眾人的歡聲笑語,看著梁嗣音渾身浸透在幸福裏,她心裏卻惦記那個在苦寒之地的男人。聽說他那裏出兵打仗了,也不知有沒有受傷,也不知那個周氏能否照顧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