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如雨到賢王府時,府裏正請了宮裏的太醫來,她隻當是哪位主子病了,不想竟是夏菡有了身孕,賢王妃歡喜得無可無不可,益發將兒媳婦當心肝寶貝捧在手心裏。此刻見如雨過來,忙笑道:“你們妯娌說說話,我進宮一趟去。”
如雨欠身相送,待人去,才坐到夏菡身邊,由心地恭喜她:“真是好,有沒有給家裏送消息去?伯父一定高興壞了。”
“泓昕已經派人送去了。”夏菡羞澀地說,“他也歡喜得不行,笑得像個孩子。婆婆就說他是傻人有傻福,年紀輕輕就要做父親了。”
“還不是你們好嘛!”如雨笑道,又感歎,“我們同時出嫁的,如今你都快做娘了,我卻不知幾時能把王爺盼回來。他過年也沒回來,這一走快半年,那麼長時間才送回來兩封信,還都被我們家那母老虎搶去,我連看都沒看一眼。我又怕寫信多了反讓他擔心我,也隻每月一封信而已。”
“她欺負你沒有?”夏菡問。
如雨搖頭:“難聽的話是不少,但至少沒太為難我,何況這些日子她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兒有功夫來管我。”
“怎麼了?”
如雨歎了一聲,抬頭見屋子裏沒有別的人,這才悄聲道:“她膽子忒大了,什麼事不好做,菡兒我隻同你一人講。”
夏菡一愣,隨即聽她絮絮叨叨地將事情說了,聽罷捂著嘴驚訝了半天,才道:“這個女人太瘋了,她不怕弄巧成拙反害了你家王爺。”
如雨歎氣道:“我心裏正擔心呢,她逼著我進宮去替她收拾爛攤子,可我不曉得該怎麼做,實不相瞞,皇後娘娘曾叮囑我不要時常與我那婆婆往來,她和我家那母老虎都是不靠譜的。”
夏菡無奈地看著她,她這裏何嚐沒有梁昭儀的囑咐呢,長久以來都是如雨主動登門,她幾乎沒有去見過她,自己有意疏遠,可如雨卻渾然不覺,越是這樣她越是不好意思說破,這會子又講這麼要緊的事,她可不敢隨便瞞著,至少是要告訴泓昕的。
轉念一想,難道她是存心來告訴自己,好讓自己散播出去?她也是為人妻的,作為女人聽到這樣的故事,有哪個會瞞著自己的丈夫?想到這裏,心裏就沉甸甸的,夏菡是腦筋簡單的人,一旦有了複雜的事情就不知道該怎麼辦,此刻益發連笑容也尷尬了。
“你怎麼了?”如雨相問,摸摸她的額頭說,“你沒事吧,我不該對你說這些。”
夏菡笑著掩飾道:“大概有些悶吧,屋子裏碳燒得太暖了。”又說,“你我在京城都沒有親人,你不找我說找哪個,隻是我也就聽你說說,什麼忙也幫不上。”
如雨忙笑道:“不求你幫什麼忙,有個人聽我說話就好了。”言罷便扯開話題說些別的,趕著日暮前離去,回到府裏,卻是赫婭迎麵的責難說:“王爺不在家,你去哪裏野了?”
“隻是出去逛逛。”如雨懶得與她多解釋,定了定心又道,“明日我就進宮,為姐姐去辦事。”
赫婭一愣,沒料到她竟答應了,忙換一副嘴臉,雖不至於感恩戴德,卻也客氣了幾分,說:“明日早去早回吧,用我的轎子好了。”
梁如雨心中不屑,嘴上則答應了。誰知翌日倒春寒,狂風卷著雪粒子整整刮了一天,哪裏有半分初春的氣息,因此如雨不得出門,赫婭心急便沒有好臉色給她,叫她很無奈。
也是這一日,嗣音本答應初齡讓舒寧帶泓暄接她去禦花園玩耍,然這樣惡劣的天氣是斷乎不能出門的。初齡百無聊賴,看著奶娘喂泓曦,陪他咿咿呀呀玩耍半日後就悶悶不樂,饒是念珍她們逗著也不肯笑了。
這會兒一個人坐在嗣音的寢殿門口,趴在高高的門檻上,一手支著腦袋看屋外飛舞的雪粒子,竟是一副憂國憂民的神態。
念珍她們不近不遠地守著,都看得發笑,忙去請嗣音也來瞧,見女兒這模樣,她真真哭笑不得,悄聲過去就地坐到初齡身邊,柔柔地問:“齡兒冷不冷?”
初齡抬起頭,見是娘親,便嬌滴滴地鑽入她懷裏,嗯嗯呀呀地也不說話。嗣音心疼道:“等泓曦長大了,齡兒有弟弟陪著玩就不會寂寞了。”
“護國寺裏好多小沙彌,每天都跟我玩。”初齡突然說了這句話,竟是一副央求的神態,“母妃,齡兒想去看明源。”
嗣音一愣,雖然女兒會說很多話,但大多不成句或反複幾個詞語,這麼清晰地表達她的意思,竟是頭一回。
“齡兒想去護國寺?”嗣音再問。
初齡點點頭,又是一副憂傷的模樣,伸手指著外麵的風雪,忽而就哭得傷心,叫嗣音束手無措,隻能耐心地哄她:“齡兒一哭娘的心都碎了,母妃答應你,等春暖花開母妃親自帶初齡去好不好?”
“好……”初齡這才破涕為笑,嬌滴滴地長長地說了一聲好,蹭在母親懷裏又是平日嬌憨之態。
此時從德在廊下出現,頂著滿身風雪,手裏抱著一隻盒子,嗣音知道那裏頭是什麼東西,忙抱著女兒說:“齡兒快看,從德帶什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