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良宵,帝妃熱熱鬧鬧又窘迫百出地度過,所謂良宵苦短,因為翌日醒來,他們又要投入現實的世界裏,那而還有許許多多的麻煩等著處理,唯有闖過這重重磨難,方得永世靜好。
而梁嗣音如今貴為皇貴妃,當真再不能躲在皇帝的羽翼下,她已然立在雲端,必須承受風雨。隻是暴風雨從來不期而至,未雨綢繆才是上上策。
清晨,和郡王府的車馬已備好,皇帝傳話讓泓昀翌日就要上朝,容不得他多休息兩天。赫婭與梁如雨相送至門外,直到丈夫的身影不見,方折回。
“姐姐的早膳在廳裏吃,還是送去您……”
“不必了,往後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我這裏任何事都不要你管,好好待在你的屋子裏,別到我眼前惹我厭惡。”
不等如雨說完話,赫婭就惡聲惡氣地搶白了她,盛氣淩人之勢叫如雨相形之下顯得嬌弱不堪,如此卻更惹得赫婭生氣,連聲叫她滾開。
退回自己的屋子,梁如雨忍不住落淚。秋穗看不過去,恨恨道:“難怪賢王府那裏找上門來,原來真的去找王爺了,這個女人果然什麼都做得出來,草原蠻夷就是不要臉。”
如雨收了眼淚,咬唇不語。
秋穗又道:“您的堂姐封了皇貴妃,無比尊貴,王妃難道也不顧忌麼?”
“嗬……哪門子的堂姐。”梁如雨冷笑,“她從來就沒正眼瞧過我,若說在宮裏時她怕我有一日搶了皇上的寵愛也就罷了,如今我都是他們的兒媳了,她為什麼還這樣對我。她那麼尊貴那麼得寵,隻要稍微對我好一些,我也不至於被人這樣欺負。她就這麼見不得我好嗎?伯父還說什麼我會得到照應,都是騙人的。”
秋穗歎道:“聽說昨天皇上大封六宮,除了咱們賢妃娘娘外,人人都有封賞,這樣一來更是要被人看不起咱們郡王府了。”
梁如雨聞言卻靜默了,淚光盈盈的眼眸微微一轉,不知想了什麼,手上竟倏地握了拳。
“主子。”秋穗在一旁低聲說,“王爺隻怕是要留一陣子了,這一回咱們怎麼也不能錯過機會了,別人的事管不著,自己的事總能做好吧。等您有了身孕懷了皇孫,還有哪個敢給您臉色看。”
如雨悶聲道:“有她……就沒有我。”
宮裏,好容易從鍾粹宮脫身的李子忻正端坐在堂姐麵前,她被關了那麼久,形同枯槁,可是堂姐似乎不比她好多少,病懨懨地歪在床上,麵色蒼白如紙。李子忻是知道的,就連自己和尚文玨這樣倒黴的人都得到了貴人的封賜,可是堂姐這位賢妃卻一無所有。當年一度落魄的年筱苒,如今亦得到了“靖”字徽號,雖然不及皇貴妃尊貴,卻是六宮得到徽號尊崇的第一人,不論皇帝出於什麼目的,至少證明她在皇帝心中還有分量,而堂姐……
“往後你好自為之,我這個堂姐也幫不了你什麼,宮裏的日子雖然難熬,至少不愁吃穿,別再惦記那些有的沒的,不然……”李子怡咳嗽了幾聲,冷笑道,“天下沒有比皇帝手腕更狠的人了,他對付一個人可以悄無聲息卻讓對方心骨俱碎,你看他給予你們所有人封賞,唯獨漏下我,如此屈辱,比起真正地削去我的尊貴更讓人難堪。對於我們李家,不啻是威脅和警告。子忻,你還年輕,要好好活下去。”
“娘娘別這麼想,您還有三殿下,聽說三殿下近日為皇上所重用,不論如何您是他的生母,誰也不敢輕視您。而三殿下素來孝順,又怎會讓生母受辱。”李子忻如是寬慰,長久的幽禁似乎已磨光她的棱角,益發連說話都變得穩重起來。
可是賢妃卻愣愣地,不知是被堂妹哪句話戳中心骨,呆了半晌才說:“正是如此,我這個糟糕的母親不能拖累他。”言罷竟淚如雨下,痛哭失聲。
李貴人嚇得不知所措,不時賢妃猛然咳喘不止,她便連聲要喚太醫。雖然賢妃受冷落是不爭的事實,但帝後沒有短她任何用度,禦醫館仍舊派最好的太醫來,診脈後太醫告訴李貴人:“賢妃娘娘並無大病,隻是心氣鬱結,若能散開便能康複。然若長久不散,會釀成大禍。”
可這鬱結之氣,豈是那麼容易就散開的?太醫走後不久,李子忻侍奉了半日,至晌午,三皇子卻到了。
原是翊坤宮宣太醫的事也傳到了前麵,彥琛與兒子商議完事情後,便吩咐他:“去看看你的母親。”皇帝沒有多說別的話,如果兒子不能明白這一切安排其中的道理,那他也不必再指望什麼了。
李子忻向泓昀轉述太醫的話後便走了,泓昀守在母親床邊許久,昏睡的李子怡才幽幽醒來。見黝黑健壯的兒子坐在麵前,她顫巍巍地伸出了手,微微一笑說:“兒子你長大了,母妃……老了。”
“母妃從未變過。”泓昀亦微笑,握住母親的手道,“母妃趕緊好起來才是,不然我怎麼安心為父皇做事。”
“你父皇派你做許多事嗎?”
“是啊,父皇如今很信任我。”泓昀尷尬地一笑,“當然不是指皇貴妃那件事,還有很多很多事,但是不能跟母妃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