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高興,容朔忽低頭問我:“是不是又惦記什麼壞主意?”
我嗔怒,瞪著他說不出話,他悠哉悠哉地說:“無事獻殷勤。”
“你才非奸即盜,再也不要跟你說話了。”我接著他的話嚷嚷,生氣地把簾子放下,哼哼著將一盒點心都揉碎了,發泄完後又莫名地掀起簾子,他竟然還在,著實將我嚇一跳。
“這就生氣了?”他好像很委屈,笑著道,“第一次看到你這樣笑,我有些不知所措了,胡亂說些什麼,你能包涵嗎?”
我賭氣不說話,悄悄把手裏全成了碎屑的點心藏起來,耳邊隻聽他說:“你笑起來那麼美。”
之後的路程,我們仍舊吵吵鬧鬧,容朔雖然對我好,卻並非事事順從我,有時見我穿的少也要嘀咕,我嫌他婆婆媽媽,他卻不以為意,隻強硬地讓侍女給我添衣。我氣不過便會夥同侍女捉弄他,每每被我欺負到,他總無可奈何地朝我搖頭,或嗔一句:“還是小孩子嗎?”
再後來我發現自己每天叫他名字的次數越來越多,“容朔、容朔”地順口了一般,而心底也有個小小的期待,雖知道有一日必能實現,卻希望那一天早點到來。
六月末,我們終於臨近京城,闊別三年的我出生長大的地方,似乎近鄉情怯,近日來我總有些悶悶不樂。是日,容朔終於備下健碩的馬匹,對我道:“我們快馬走,明日就可到城下,但是報去皇上那裏說三天後才到。”
言罷見我意興闌珊,麵帶愁色,輕聲問:“不舒服嗎?如果你想跟著隊伍走,也行。”
我抬眸看他,呢喃:“我第一次離家這麼久……”
“嗯?”他不明,靜靜看我片刻,突然笑出聲,“你是他們最疼愛的女兒啊,沒有父母會責怪孩子遠行的,他們隻會思念和惦記。”
“真的?”
他頷首肯定,牽我的手往前走,“去看看你的馬,新買的。”
我跟著他,看他高大寬闊的背影,很安心。
策馬飛馳,他帶著我和兩名侍衛飛奔往京城而去,果然在翌日中午到達城門下,怕我辛苦,他便要雇車送我回宮,可去找車的侍衛回來與他耳語幾句,他忽而皺眉,走近我輕聲道:“我們去福山吧。”
“福山?”我不解,福山臨近京城,山上建有行宮,本是我皇爺爺建造給他自己靜心反省的地方,母後曾來此處養病,我亦住過幾日。
他沉色回答我:“皇貴妃病了,皇上陪她在那裏養病,如今朝政是謹郡王代理,我想可以先送你去福山。”
“母妃病了?”聞言,眼淚奪眶而出,我哽咽著問,“要離宮休養,病得很重嗎?”
“去了便知道了。”他心疼地朝我伸手,似乎想抹去我的眼淚,但終究不敢落到我的臉上,隻是溫和地勸我,“不要哭,我們這就過去。”
我頃刻收住眼淚,定了心神道:“這就過去,我回來了,她就會好起來。”
他淺淺而笑,攜我上馬,一路飛奔至福山,也並非天下人都認得我,若非他帶著腰牌,我們還進不得行宮,入宮後便抓了內侍問父皇母妃何在,恰巧穀雨路過,瞧見我激動得語無倫次,我卻隻問父母在哪裏,而後帶著容朔直奔而去。
此刻正是午後太陽最濃烈的時候,穀雨說母妃在望城閣休憩,父皇就在他身邊。望城閣是臨崖而建的殿閣,遠遠可以望見京城,先帝爺曾在此望城反思。穀雨說,因為那裏可以看到京城,母妃說我若回家了,她便能第一時間看到。
想著穀雨的話,行至望城閣下我已淚流滿麵,容朔輕聲哄我:“不要哭,皇貴妃看到你會很高興。”
我點點頭,轉身要上樓,見他不動,便道:“陪我一起上去好嗎?”他不假思索便答應了。
我們悄聲來到閣樓處,隔著水晶簾瞧見母妃躺在美人榻上,她靜謐地睡著,身上蓋了薄薄的毛毯,三年不見,乍見卻是她憔悴的病容,我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一隻大手搭在了我的肩上,將我輕輕往前推。
“咳咳……”母妃突然在夢中咳嗽,父皇的身影隨即從一邊閃出,手上還握著不曾釋下的書卷,疾步到了母妃身邊,柔聲問,“怎麼了?”
母妃輕聲道:“夢見初齡小時候追著她喂飯的情景,我急得要罵她,咽喉一癢就咳嗽了。”
父皇朗聲而笑:“你也記得?可不肯吃飯的小丫頭也終於長大了。”他慢慢坐下,伸手撫在母後的臉頰上,“朕也老了,隻有嗣音你怎麼不變?”
“因為永遠想讓你看我最初的模樣。”母妃笑言,又愧疚道,“可是身體怎麼越來越糟糕,總要你照顧我。”
“會好起來的,有朕在呢。”父皇輕聲說,笑著擦去母親額頭的細汗,“丫頭過幾天就到了,這回朕會好好教訓她,你可別攔著。”
母親失笑,“隻怕是臣妾要教訓她,您攔著。”
我已哭得瑟瑟發抖,益發躲到容朔身後不肯往前,他沒有勉強我,卻握緊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