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含淚道:“五哥自己也知道,所以當年他才抱著耿夫人哭,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事?五哥活得該多辛苦,他又有什麼錯呢。”
“傻丫頭,不要哭,哭了又該咳嗽。”母妃輕聲哄我,“你十皇叔早故,如今耿夫人也去世了,這件事真的就結束了,你父皇從來沒有遷怒過泓昭,他是無辜的。初齡,你有這樣偉大的父親,該很自豪吧。”
我點頭,哽咽半日,又問:“可是泓昶呢?你們究竟要怎麼對他?”
母親瞬間沉了臉色,悶了須臾才回答我:“即便是皇子,生死也不過是皇帝的一句話,你們的父親是帝王,你們之間不僅是父女父子,更是君臣。我們都不是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再怎麼狠,也會被骨肉血親所牽絆,可唯獨那一個人,他的胸懷可以廣闊得容納天下,也可以狹窄得容不得一粒沙子,對於帝王而言,骨肉血親在江山社稷麵前,輕如草芥。”
“我不想泓昶死,不想他落得和幾位皇叔一樣的下場。”我凝視母親道,“他是母後唯一的孩子,母後在天有靈,會不安的。”
母親莫名地顫了顫身子,不知我哪句話震動了她,靜靜地看了我許久,才道:“初齡啊,趕緊好起來,回到父皇身邊去,他需要你。”
直到此刻,我仍不明白母妃為何總要將我往父皇那裏趕,甚至巴不得我立刻痊愈回到宮裏,也不明白她逗留此處的原因,可她的神情明確地告訴我,不能再問。
翌日,容朔帶著明源調製的香囊來看我,因我已能下地,母妃安排他來內室見我。
“那日我太糊塗了。”見麵他便自責,看著憔悴蒼白的我,將心疼都寫在眼睛裏。
我淡淡一笑,卻問他:“你見過五哥了嗎?”
他麵色黯然,輕聲道:“聽說五王爺已經進宮守靈,我負責你和皇貴妃的安全,這幾日都在城郊,不能見到他。”
我歎:“這兩日若能好,我想回宮去,但願趕得上耿夫人出殯。”
容朔則道:“謹郡王今日早朝宣讀了皇上的旨意,言明了耿夫人和五王爺的清白,並著宗人府調查謠言一事,但是耿夫人自盡有違祖製,喪禮將以從二品昭儀的規格舉行。”
“父皇做得很公平。”我對此沒有異議,試問這世上哪一個人有資格為這件事指責父皇?
摸索著手裏的香囊,是我習慣了十幾年的味道,比起母親用的的確溫和許多,想起那個人,隨口問:“他還好吧。”
“你好,他便好。”容朔的回答,很奇怪。
我不解,也沒有深問,他又道:“定康親王不日抵京,不曉得這個節骨眼兒他來做什麼,或許是奉召。”
我心頭一緊,想起那兩封被我在船上燒毀的密信,而這件事我還藏在心底。
“初齡。”看我出神,容朔喚我,回過神來問何事,他道,“柯裏頎也許會隨定康親王來京,要不要我帶他來見你。”
“也好,隻是想對他說聲謝謝,至於為何不來接我的事,就算了。”我衝著容朔淺淺一笑,應對他說方才那些話時的古怪神情。
母妃說,世間最可貴便是兩情相悅,我和容朔能走到今日,她很高興。可本來該歡歡喜喜預備婚事的兩人,卻不得不為這些混沌不清的事煩惱,不曉得哪天是個頭,更不敢想到了結的那一日,我們還能不能毫無顧忌地在一起。
容家的勢力,勢必要在父皇這一代就拔除湮滅,那容朔怎麼辦?他要何去何從?
“我明白了。”他也淡淡地笑,給我溫暖的神情,又說,“明源已換了住處,為了他的安全我不能再告訴你他在哪裏,總之你好他就會好,你不要太擔心。”
我道:“他不是高僧麼,我才不擔心呢,這麼個大和尚,怎麼好連自己都保護不得。”旋即卻一歎,“隻是弄不明白,他一個出家人,身份來曆不明的,到底有什麼可利用價值,不管是泓昶還是誰,他們究竟想什麼?”
“對於此,明源有他的看法。”容朔走近我兩步,皺眉道,“他說大概是因傷害了他,就能傷到你,換一個角度,挾持了你也能逼他就範。”
我搖頭冷笑:“明源能做什麼?是起兵造反,還是逼父皇為施家正名平反?讓他拿什麼和朝廷對峙,威脅父皇?”
容朔道:“隻要明源做出朝廷所不容許的事,就能有人站出來打壓他,挑唆逼迫明源的人目的不在於明源能做什麼,而是明源做什麼之後,能給他們帶來何種利益。”
我蹙眉看著他,有些不明,他再解釋道:“咱們做最糟糕的設想,若有人逼宮,傷害皇上妃嬪,此刻站出來將他們一舉拿下鎮壓的人,是不是立下大功一件?”
我點頭,他道:“如果此刻再挾持皇上,逼他下旨禪位……”
“不可能!”我突然明白容朔的意思,心急之下脫口而出,一激動便猛咳嗽,嚇得他不知所措,我急促喘息道,“泓昶不會那麼壞,他不會!”
“我也希望他不會。”容朔麵色很凝重,緩緩道,“可當初我根據泓昶的意思去劫的,應該是悍匪的船,那會兒就奇怪為什麼安排我們黑衣蒙麵,何不堂堂正正予以伏擊,所以看到你的時候,我幾乎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