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上,六哥不知從何處來,我們迎麵相遇,他瞧見我駐足,我心底一酸奔向他,撲在他懷裏,本以為我會哭,卻是悶悶得,如何也散發不出來。
“初齡。”六哥鬆開我,握著我的手道,“別管了,別管那些事了。回福山去吧,或者讓容朔帶你走。”
我心若刀絞,問他:“是不是有事要發生,你們是不是什麼都知道,唯獨不告訴我?”
他麵色深沉,吐氣凝重,道:“誰也不想的。”
“那……”我將心一沉,問,“泓昶會死嗎?”
六哥突然紅了眼睛,我從未見他如此悲傷過,拉著我往符望閣走,一直到門前,才鬆手說:“看他走到哪一步了。”
“哪一步?”
“你說他在想什麼,明知道眼前是一個個陷阱一個個坑,偏要往下跳,他到底求什麼?”六哥有怒色,恨不爭,“初齡,若真有那一日,不是父皇要殺他,是他自己求來的,是他逼父皇動手的,你不要怪任何人。”
“不要怪任何人?不要怪……任何人……”我呢喃重複著這句話,而後問六哥,“他是你們的弟弟,為什麼不拉他一把?母後厚愛我們每一個人,你們忍心看著她唯一的孩子求死?究竟是父皇太狠心,還是你們太無情?六哥,泓昶是我們的弟弟。”
卻是此刻,有麵生的小太監往這裏來,六哥有些不耐煩,問他是哪裏的人,那小太監忙說明來意,誰也想不到,一生忠於皇室,侍候了三代人的方永祿,竟在此刻辭世了。
但不論他生前如何得人心,一個奴才的離世,不過是皇城裏稀鬆平常的事,且此刻有耿夫人的喪禮在,內務府隻是簡單按規矩辦事,這小太監念我平日和方永祿親近,才特特來告訴我一聲。
喚來李從德,我道:“告訴內務府,說是皇貴妃的意思,為方公公厚葬。”因為心裏早有準備,對於他的離世並不太難過,況且他帶走那個“秘密”,也好。
那小太監見我如是吩咐,那小太監替方永祿謝我,不久離去,我也倦了,對六哥道:“我沒事的,你們一個個都來跟我說那麼多道理,我再糊塗也該懂了,六哥也回去歇息吧,不是說後日耿夫人出殯的事,要你來主持嗎?你們都忙好了,不必擔心我。”
他欲言又止,我厭倦了這樣的神情,至今每一個人都如此對我,為什麼不能說明一切?有什麼不能說的?
他正要離去,涵心殿來人,說父皇要見我,我問他十四叔是否還在,得到肯定的回答,莫名心裏有些忐忑,別了六哥匆匆而來。
在涵心殿外,我見到了柯裏頎,在城外安頓好五千兵馬後,他也跟著進宮了,但隻是靜靜地等在外頭,不知是等十四叔,還是等父皇召見他。
一路來沒說什麼話,此刻相見,我含笑相對,他卻尷尬地避開目光,不由得氣惱幾分,走近他問:“我不怪你沒來接我,為何見了麵反似我欠你什麼?”
他垂首答:“實在無顏見公主。”
“那你為什麼不來接我?”
他抬頭看我,但很快又垂下眼簾,說:“因為容大人會來接您,末將再出現,隻會平添風波。”
想起回程路上的種種,我也好奇若柯裏頎真的來接我了,如今又是什麼景象,人生是那麼奇妙,一個人一件事甚至一句話,就能改變一切。
“公主,皇上和王爺在等您。”小太監來催促我,我便欣然對柯裏頎道,“回頭向十四叔告假,我要好好款待你,謝謝你一路護送我到姑蘇。”
他隻是默默地點頭,退開幾步,讓我往殿內去。遂別過,徑直往父皇這裏來,他們兄弟倆正在桌邊坐著,神情輕鬆愉悅,與我的想象大相徑庭。行過禮便被父皇拉到身邊,我細細瞧他,氣色也是好的,仿佛有什麼好事發生,滿目的喜色。
他們盡說些家常的話,說初晴知道父親來京城,追到城外要父親記得帶姐姐回家,雖然聽得心裏熱融融的,可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嗎?
十四叔更道:“已經派人回去接他們了,初齡和泓暄要大婚,不該叫他們錯過。”
我尷尬地笑著,再憋不出話來應付了,一時情緒低落,很想離開。父皇好似洞悉我的心思,竟在此刻說:“朕乏了,初齡替父皇送你十四叔出宮吧。”
“是。”我想也沒想就答應下,不久與十四叔一起離開,見柯裏頎還在外頭等著,本以為他會和我們一起走,誰知父皇緊接著召見了他,我愣愣地看了半天,沒明白父皇見他做什麼。
十四叔在我耳畔輕聲說:“柯裏頎說這次既然來京,就該覲見天朝皇帝,路途遙遠,也許將來再也不會來這裏。”
我還是不明白,十四叔笑道:“原來他真的沒有和你說自己的身份?”一邊離開涵心殿,“柯裏頎是北國的王子,是先王柯克辛唯一的兒子,如今的契王是他的叔叔,三年前就下旨要禪位給侄子,但是柯裏頎為了完成他母親的願望,暫時沒有接受。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