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月道:“大抵身子的影響也有關係,這幾日我害喜也不那麼重了,心情也自然地好了。再者聽了太妃的話,一來我不願重蹈她的覆轍,二來也明白有些事說到底是自己放不下,和別人毫無幹係。”
聽荷欣然,不再多說,放下帳子後交代了幾個值夜的宮女便也去休息,這一夜絳雪軒如往常安寧,翌日清晨卻聽說禦花園外頭很不太平。
“那趙更衣鬧啊,吊了跟綾子在房梁上,說皇上若不見她她就去死,林修容膽兒小立刻派人去傳話,可大總管全給擋下了。回頭那趙更衣就真的上吊了,幸好被林修容帶人救下來,才緩過氣她就又鬧著要撞牆抹脖子的,鬧騰了大半夜,連承乾宮都給驚動了,後來還是淑媛娘娘過去給平息了。”
絳雪軒裏,小宮女太監們簇在一堆兒說閑話,比擬趙氏吊死鬼般的模樣,惹得一眾哄堂大笑,聽荷聽見動靜出來,站著聽了兩句才過來訓斥:“主子在靜養,你們這樣鬧可是皮癢了?”
眾人都怕聽荷,個個垂頭侍立不敢吱聲,聽荷又把素然提溜出來戳著額頭罵:“越發沒規矩,遲早給你收骨頭。”
誰知彌月此刻卻出來,招手把素然叫到身邊護著:“別罵她,也別罵他們,跟著我夠悶的了,還不許他們說笑了。”但也正了臉色對素然及眾人道,“在家裏說說就罷了,出去可別跟著瞎湊熱鬧。”
素然見有彌月護著,便不懼聽荷嚴厲,還笑嘻嘻地問:“主子要不要聽聽昨晚的熱鬧?”
聽荷氣得上來打她,被彌月攔著道:“就罰她去當差吧,將功折過。”言罷吩咐素然去一趟承乾宮,若見含潤走得開就請她過來,昨晚的事她到底還是擱在心頭的。
素然領命欣然離去,聽荷扶彌月回屋子,絮絮道:“素然這孩子有些毛躁,主子這樣寵她,隻怕她出去也分不清輕重。”
“她和我一樣在浣衣局吃盡苦頭,我隻想多疼她一些。”彌月則笑,“自然你該教她生存的法則,但她如今也小有些頭臉,我護著她也隻是給她些許麵子,你若是帶回去教規矩,或打或罵我絕不管。”
但不管彌月多疼素然,她到底隻是個宮女,身邊沒有人庇護時,隨時都可能陷入麻煩,譬如此刻她本歡喜地去請含潤到絳雪軒坐,怎會想到半路遇上寧雲宣,而這位寧小姐正滿肚子當日在絳雪軒受的惡氣沒地兒出。
原是素然正往承乾宮走,寧雲宣坐著肩輿從另一條橫道上過來,素然走過十字口時沒往兩邊瞧,便當著她的麵直接走過去,按規矩是該看見而後侍立一側讓寧雲宣先過,可素然偏偏就是疏忽了,若是一般的旁人大概也不會多在乎,可寧雲宣卻眼尖認出她是彌月身邊的宮女,趕著讓隨侍的太監追上素然拖到了麵前。
“按說本小姐才來宮裏該是最不懂規矩的那一個,沒想到絳雪軒葉寶林調教的宮女,竟連本小姐都不如?”她高高地坐在肩輿上,看著跪在地下一臉莫名的素然,幽然冷笑,“你是葉寶林的宮女,沒錯吧?”
“奴婢是。”素然心知壞了,隻祈求受些羞辱罷了,千萬別把事鬧大。
可寧雲宣卻隻怕事情鬧不大,怎會輕易隨了這小宮女的心願,依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眉裏凶戾的氣勢恨不得吃了素然似的,“趙更衣說錯一句話,就挨了太妃掌嘴還被貶了修容身份,宮裏的規矩多嚴厲,本小姐是真領教了。”
素然依舊希望不要因為自己給彌月添麻煩,立刻拜伏在地,連聲懇求寧雲宣的原諒,可肩輿上的人卻視若無睹,還冷笑:“看來你是覺得我既不是皇上的妃嬪,又不是公主郡主,不能懲罰你對不對?”
“不是,奴……”
“宮女太監犯錯,宮裏怎麼辦?”寧雲宣突然問身邊的隨侍。
身旁的人即答:“若上頭沒主子來領,一律交付敬事房。”
“她是有主子的。”寧雲宣輕撫發鬢,卻又得意地一笑,“不過葉寶林有了身孕不好多驚動,這些瑣碎的事沒必要過問她。你們去把敬事房管人的人找來,順帶我也學學規矩。”
“寧小姐,寧小姐不要……”素然早在浣衣局就見慣了惡人嘴臉,知道今日是要栽在寧雲宣手裏了。
寧雲宣也不客氣,示意放下肩輿,起身走到素然身邊,俯身輕語:“主子有錯奴才代受,是你的福氣,當然你也可以奢望她來救你,我等著!”
敬事房的太監很快就趕來,而今寧雲宣的風頭宮內無人不知,連皇帝都不惜在太妃麵前為她護短,眼下處置這小小一個宮女,誰還敢說一個不字。
“師傅,這可是葉寶林的宮女。”趕來的一行太監裏,一個手持刑杖的小太監看清素然的麵孔,怯聲對他身旁的師傅道,“咱們可別蹚渾水。”
那太監聽聞是葉彌月的人,也不禁猶豫了,可寧雲宣似乎瞧出了他們的遲疑,冷冷地死盯過來,那犀利的眼神幾乎要將人剝皮剮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