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這事兒語芙不免些許憤慨,“若非咱們主子保住了孩子,不然真是要叫人傷心。皇上今兒當眾收養了承諾小世子為皇子,不僅送給鹹福宮撫養,順口冊封賢妃,還許了代掌鳳印,從今往後可名正言順是這宮裏做主的人了。”
聽荷聞言唏噓,極輕聲嘀咕:“難道將來中宮也……”
“你們聊什麼?”卻忽而聽裏頭彌月懨懨出聲,幾乎一整天沒說話的她竟開口問,“誰封了賢妃?”
聽荷語芙自責不已,忙趕來麵前回稟,“是鹹福宮袁淑媛封了賢妃娘娘,還奉旨收養了榮親王小世子,皇上說過了節就行冊封禮,而今大家已用賢妃尊稱了。”
“是她。”彌月似有幾分釋然,大概她聽得不真切,一時以為是皇帝收了寧雲宣,那她便真不知該如何自處了。
語芙心直口快,忙俯下身安撫:“主子不必難過,您肚子裏才是皇上嫡親的骨血,來日前程又豈是一個賢妃……”
“語芙,言多必失,這些話主子心裏最明白不過,你我小心服侍就好。”聽荷一把將她拉到身邊,倒不哄彌月,反正色道,“主子自己保重身子,便是誰也傷不了您,您若不自顧,誰又幫得了您?浣衣局當年那麼辛苦,您咬著牙一年年挺過來,還有什麼風浪是經不起的?”
彌月纖弱的身體微微一抽搐,緩緩仰起頭,清淚無聲息滑落雙頰邊,“我在浣衣局裏受苦,是盼著總有一日家人團聚,再苦再難我也有念想。如今我錦衣玉食什麼都好,等到的卻是哥哥喪命的噩耗……聽荷,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去想以後的事,難道如今的一切都要用我家人的生命去交換?如果能換哥哥好好活著,我寧願受一輩子苦,我……”
“主子!”
“可是我舍不得皇上,我更想一輩子在他身邊,為他生育兒女,為他解憂解愁,是我太貪戀了,對不對?”無聲的落淚已變做聲聲啜泣,彌月孱弱的身子劇烈顫抖著,她不怪泓曦沒有保全兄長的性命,兄長死於意外怪不得別人,可是她多希望皇帝此刻能陪伴自己,她並沒有那麼堅強,而自從愛上泓曦,她本堅韌的生命裏多了對這個男人的依賴。可眼下,皇帝在宴請群臣,他冊封那一個女人為賢妃,她可以不怨不恨,可她沒法兒不難過。
一番泣訴後,彌月倒平靜了,這一日她忍著不哭反憋壞了自己,這會兒發作出來,心裏鬆快許多。軟軟地靠著大枕頭一口口吃下苦澀的安胎藥,她依舊珍惜腹中胎兒,那是她的骨血,她和最愛的男人的孩子。
吃罷了藥,語芙捧來手巾為她擦拭,忽而外頭更鼓聲響,竟是已過子時,舊一年就這麼過去了,聽荷一眾皆來向主子恭喜磕頭,又向絳雪軒裏太監宮女分發賞錢,難得的一陣熱鬧後,殿內殿外又恢複了寧靜。
彌月吃了藥有睡意,方才傷心也費了精神,靠著枕頭微微闔目,卻又在語芙為她掖被子時醒來說,“準備的那些東西大概用不上了,你收著吧,皇上太忙了,怕抽不住時間來。”
“奴婢明白了。”語芙看得出她眼中的不舍,可又有什麼辦法,但心想初一總還有一天一夜,她也不遲這些時候收拾那些預備過生辰的東西。
因藥物作用,彌月夜裏總算安眠,翌日醒來天已大亮,看看時辰,皇帝應該已經在天壇祭祀天地。聽荷早就安排了懷義去打探皇帝的動向,總希望皇帝哪怕來看一眼也是好的,不過今天瞧著彌月精神益發好些了,倒也安心。
彌月也似因昨夜吐出心中抑鬱散發了,今天胸口鬱悶鬆了許多,起身後吃了一碗燕窩粥,便讓搬了美人榻在院子裏曬太陽,見了陽光愈發開朗,很平靜地度過了一上午。
午膳時滿滿一桌年節佳肴叫彌月看了沒胃口,坐著呆呆想了半刻,開口說:“去下幾碗麵來,大家一起吃。”
聽荷見她臉上有淡淡的笑,雖感安慰,但還是有些擔心,生怕彌月癡了呆了,但這話不吉利,斷不敢胡亂說出口。遂留下語芙和素然,她親自下小廚房,索性把內務府派下來初二皇帝萬壽節才能用的壽麵給做了。
然麵才要起鍋,卻見語芙突然奔來,急匆匆地問:“麵好了沒有?”聽荷見她臉上樂開花似的,便猜到是好事,但聽語芙手舞足蹈,“皇上來了,皇上從天壇回來就直奔咱們這兒,皇上要和主子一起吃麵,你趕緊送過去,我來蒸壽桃。”
聽荷霍然來了精神,也不及細問,小心盛了兩碗麵送來彌月寢殿,素然一眾早就等在了外頭,李從德見了她也微微含笑,“趕緊的,皇上餓了。”
屋子裏,泓曦彌月並坐在桌邊,皇帝隻是握著她的手不放,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卻各自有安心的神情寫在臉上,見聽荷送來兩碗熱騰騰的麵,泓曦才把彌月的手送上桌,自行給她夾了菜臥在麵上:“來,陪朕吃一碗壽麵。”
聽荷不敢逗留,悄聲退了出來,李從德忙把她拉到一邊,輕聲道:“皇上不知有沒有對主子提起,我這裏先給你預備著,你和語芙小心收拾了主子常用的東西,皇上想把主子送出宮安胎待產,就這幾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