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淩晨時分暴雪,天明雖霽,但積雪尚不及清除,一行人走至半程停了下來,隻聽前麵太監向袁氏稟明:“前頭正掃積雪,賢妃娘娘這會子過去怕摔了肩輿,稍等片刻他們眼看就弄幹淨了。”
袁沐琴素來和藹,隻溫和地應:“本宮這裏不著急,要他們仔細些,大過年摔了誰也不好。”
寧雲宣卻在其後嚷嚷著:“淑媛娘娘好性情,可是咱們坐著肩輿吹風也不好,不如停下來到簷下避一避。”一麵便吆喝小太監們放她下去。
別的沒什麼,但聽寧雲宣一口一聲“淑媛娘娘”這樣稱呼,直叫人覺得她跋扈囂張,雖未曾冊封,可除夕夜皇帝金口玉言,如今誰不稱呼袁氏一聲賢妃,她倒是個特例。
袁沐琴卻毫不介意,一同下了肩輿走到路邊簷下避一避風,抬眸瞧見簷上垂著冰棱,微微一笑對身邊爾蘭說:“這東西瞧著好看,但要白日裏化了才好,夜裏滴答答會吵著人睡覺。”主仆隨意地說些家常話,直接就把寧氏撂在了一旁。
可寧雲宣從不是省油的燈,見袁氏不搭理她便自尋樂子,竟眼尖在十數個宮女中瞧見了聽荷,忽而高聲問:“瞧著眼熟,是絳雪軒葉寶林身邊的吧。”
聽荷心頭一緊,但也並不懼怕她,上前兩步福身道:“奴婢見過寧小姐。”
“你們家主子可還好?”寧雲宣皮笑肉不笑,轉臉又對袁沐琴說,“可惜葉寶林沒淑媛娘娘好福氣,您如今到底是有兒子的了,葉寶林那肚子往後還能不能生都未可知。”
“當日承諾的名字還是葉寶林所取,承諾也是她的孩子,宮裏姐妹分什麼彼此,大家都是一樣的。”袁沐琴從容含笑,且對聽荷道,“你們好生服侍葉寶林,過些日子本宮帶承諾去看她。”
聽荷默默不言福身正要退下,卻聽寧雲宣高聲問:“聽說你們絳雪軒在收拾東西,怎麼了,葉寶林要挪地方做小月子?”
她話音才落,前頭有太監跑來說道上積雪已除,請幾位複行。袁沐琴不等寧雲宣再開口,便先行上了肩輿,她這一走旁人自然要跟上,寧氏憤憤不已卻也無奈。
聽荷鬆了口氣尾隨而行,走不多時隱隱聽見前頭夏美人對沈貴人說:“她也太囂張,聽說趙氏就是被她蒙騙做了替死鬼,那一日皇上怎麼就不多問幾句,也好一口氣除了這個賤人。”
儲秀宮裏的人聽荷本不熟悉,但沈、夏二人能脫身那件事沒有受到禁足的懲罰,想必是安分守己之輩,可見能讓她們說出這樣的話,寧氏在這宮裏真真失盡人心。再想想她們昨晚才收拾東西,絳雪軒裏又沒有旁的人在外走動,寧雲宣連禦花園都不能進,卻已知道裏頭動靜,這小女子委實有些手腕,來日若當真封了妃嬪,賢妃也必然是她眼中釘,這宮裏的日子還不定怎樣呢。
想到這些,聽荷背上越發覺得冷颼颼,隻在心裏求老天爺能讓自家主子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待一眾人到了承乾宮請安,意外的卻從古太妃口中說出要送葉寶林出宮靜養的事,聽荷猜想是皇帝和幾位太妃有了默契,她自然也不會多嘴什麼,但更意外的是,不等她找到小滿嬤嬤商量安排素然的事,袁沐琴卻差遣爾蘭來請她。
“你家主子出宮必然不能帶許多人,她心思細膩又仁慈,留在宮裏的太監宮女定不能讓她放心,正好鹹福宮裏要添人手,敬事房已經來問過幾次,可是本宮並不喜歡人多。眼下本宮不能隨意進入絳雪軒,便想麻煩聽荷你去問問你家主子,她若不介意,留下在絳雪軒的人是否可以讓本宮收留在鹹福宮?”袁沐琴說著,緩緩坐上了肩輿,依舊和藹地向彌月解釋,“葉寶林手下的人本宮很放心,且這樣一來本宮冊封時鹹福宮既有必要的排場,日後葉寶林靜養歸來,本宮必原數把人歸還,屆時鹹福宮也可以落得清靜。”
聽荷萬沒想到袁沐琴會主動提出這些,除了答應回去問主子外,多說什麼話都不妥當,待她向彌月轉述時,還道:“賢妃娘娘說她已經向古太妃請示過,太妃娘娘表示隻要您不介意,讓您和賢妃自行商量就好。”
彌月正自行小心收拾著泓曦贈她的首飾,一件件仔仔細細地擺在錦盒裏,這是泓曦給她的念想,宮外的日子離不得這些,有一句沒一句地把話聽完,卻笑:“讓他們在鹹福宮待上大半年,我若不回來便要更久,那時候他們既回不來絳雪軒,也不算鹹福宮的人,這樣人心渙散一陣子,來日我歸來再收回身邊,還是眼下的光景嗎?”
聽荷亦道:“奴婢也有此顧慮,可主子眼下也不好拒絕,咱們沒有說得出口的理由。”
彌月蓋上錦盒,又拿綢布裹上,一邊歎:“的確不能拒絕,大不了將來我也不要他們,左不過一句話的事。”她想了想,又吩咐聽荷,“但素然我要的,不能叫她傷了心,一會兒你叫她來我與她說幾句,再有你依舊替我去央求小滿嬤嬤,看能不能把素然接到她身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