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以悄悄話的語調道:“噓!禁言。”伸手出來,把商泉從腦袋上頂著的道袍再次緊了緊,隻給她露出了一雙眼睛。
商泉當時約摸一米六,那件袍子被她以披肩的形式披在腦袋上,竟然還能蓋住她的腳踝,給她一股子單薄的惡意賣萌感。
她正處於腦內三觀的快速重建工作中,又剛死裏逃生,所以也就安靜下來,一雙眼睛無辜地發呆著。
殷判打量了一下她全身上下再沒有自己能下手的地方,遲疑了兩秒,握緊拳頭用手肘攬著她的腰,帶她離開這裏,小聲說:“道袍可以隔絕你的‘生人’氣息,你別亂動,也別大喊大叫。”
商泉點頭,忽略了她放在自己腰間過於僵硬的保護的手肘,跟著她小心翼翼地從鬼魂們身後繞行,也用氣音悄悄話:“那些是什麼?”
“沒有靈智的魂魄,隻要不招惹它們,不會有危險。”殷判說完,疑惑地問:“你……不是道士?”
她以為商泉揮手能死絕一大片,沒想到在她看不見的時候被一群沒攻擊性的魂魄追殺成一副狗樣,連自己都不如。
商泉根本不知道她把自己定位成了大佬殺鬼狼炎,拽著道袍的邊兒瞪圓了一雙眼睛,約摸是想驚又沒法驚,隻能壓低聲音做個嘴型:“我若真是,就不會被追的命都差點沒了——你哪裏看出我是道士了?!”
“你是個普通人?”殷判那麼多年單純的心地受到了衝擊,冷著臉,但滿目不敢置信:“你在混一討生活,不通靈,那天怎麼算命的?”她要不是通靈,怎麼把那個印堂發黑男人的家事算出來的?
“不是啊,你搞錯了吧?我隻是個普通學生而已啊!”
商泉聽完這幾個問題就摸清楚她的誤會之路了,立刻意識到說不定自己是被“連累”進入這個鬼地方的,當即算盤便打起來了,好似忽然被點醒後知道後怕,語氣有一股強壓的虛弱驚恐味,非常小可憐:
“我隻是胡說的,我怎麼知道就準了?我哪裏知道今天怎麼忽然闖進了這個鬼地方……這裏太可怕了,你不知道這裏都有什麼……我……我……”
殷判疑惑值正在上漲的眼神瞬間定住,立馬後悔問出這個問題。
她從不擅長處理這類事,隻得看著商泉微顫的雙肩手足,向來融入不進感情的語氣裏藏著無措的焦急:
“我誤會了,我以為你是混一這邊的前輩……”道家人在鬼魂結界裏不詢問對方目的是完全出於尊重隱私啊……
她解釋了半晌,商泉半個字都沒聽。
“你……”殷判這才反應過來,又道:“你別怕,我會帶你出去。”
雖然這句安慰帶著的溫度和安全感都太小,但對不善言辭和表達的殷判來說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極限。
商泉抬頭添柴,白皙的臉蛋上眼睛看上去霧蒙蒙,那股壓著委屈恐懼打斷顫音到最後接近無聲:“你不知道……我差點死了!”
殷判栽就栽在那“憑什麼”的委屈控訴裏,隻覺得她不對她做錯了事:商泉是個普通人,經曆那些事肯定怕極了。
然後腦子裏轟一聲隻有人家女生從寬大的袍子中露出的那雙水霧一樣的眼睛。
顫巍巍的睫毛和紅紅的鼻尖增加了她的年幼感,讓殷判的愧疚感瞬間達到峰值。
殷判深吸一口氣,克服不適感,把收回一半的手放在她肩膀上,腦子亂成一鍋粥,頭一次說那麼多字努力地安撫:
“是……我的錯,我祖訓不許傷及無辜,是我把你當成了同門,早晨看見你的時候沒有及時送你出去……”
商泉餘光瞟了一眼她放在自己臂上微微顫抖的手指,聽到這裏,簡直想拿錄音筆給錄下來、打印封訂成冊、雙方畫押簽字。
“你別怕……你放心,我會負責的……我會負責的……”